此時凌允飛已無暇欣賞,灰敗的臉上泌出點點冷汗,徑自咬著牙苦撐。
白雪棠站在床前躊躇半晌,終于還是走上前,拉起他虛弱的修長身軀,躍上床榻,雙掌平貼在他背後,緩緩發送內力。
凌允飛勉強睜開眼楮,氣若游絲的笑了笑。「你……快離開吧,東邊岸上的礁石里,藏有一艘小船,你……你乘船回去……」
白雪棠默然不語,雙掌緩緩發送力道,平穩的傳送到他的後心。
凌允飛只覺得背心的熱力源源不絕的流竄到四肢百骸,原本漸趨冰冷的手足也慢慢暖了起來;丹田跳月兌浮動的氣息漸漸歸竅,舒適而溫和;下月復仿佛有一把暖火在烘烤,內息也因而平穩流暢,當真有說不出的舒服。
直到此刻,凌允飛才明白白雪棠的內功有多深厚,竟然毫不遜于他。自從修練冥霄九訣,因為吸取太多人的內力,體內的氣息一直難以壓制,常常擾得他夜難成眠。雖然服飲醉血釀強抑住體內紛亂的氣息,然而畢竟飲的是至毒的酒釀,以毒攻毒,雖然頗有效益,卻也大大傷了筋脈腑髒。若非有極強的內功,只怕一般人早已消受不起。
而這幾日正是修練的緊要關頭,先前吸取了那七人的功力,不知怎地一直在體內浮動流竄,難以歸元;而後閉目練氣,想要把這七人的內功融合聚集在丹田,以為己用,然而不知何處出了岔子,這七人的功力如同月兌了韁的野馬,不停的流竄奔騰。當時閉目打坐的他表面看來平靜無波,其實體內早已痛苦不堪,因而明知白雪棠已醒來,卻無法避開那一掌,導致身受重創。
不過也由于如此,那一掌打消了原本積郁之氣,雖然身受重創,卻也消弭了奔騰浮動的內力。雖然在中掌的那一剎那,體內的氣息被打散,因而空蕩蕩的使不出力來,然而經過白雪棠內力的灌輸,流散的氣息又再度歸元,竟比原先更澎湃強大。
凌允飛蒼白的臉色慢慢浮起一層紅暈,紊亂的氣息也漸趨平緩。白雪棠內息片刻不停的傳送到他後心,原先如注入江河大海,消逝無蹤,然而慢慢地,他的體內卻產生一股反激之力,與她的內息相互抗衡,也讓她在入內力愈來愈困難,額上泌出點點汗水。
不知過了多久,筋疲力盡的兩人再也承受不住,相繼暈了過去。
第5章
何丹若手捧一盅醉血釀,款擺蓮步來到凌允飛居住的廂房門口。
已是十六夜了,服飲醉血釀的時間早就過了,卻不見師哥踏出房門。屈指一算,這時候的師哥只怕周遭血液早已如滾水般沸騰不已,痛苦難當吧?身為他親愛的小師妹,實在不忍心見師哥獨自承受這種苦楚,雖然師哥不愛外人踏入他居住的別苑,她仍然來了。相信師哥會原諒她的不請自來,也該會感激她的主動才是。
何丹若舉起縴縴柔荑,輕輕的扣著門扉。
「師哥,師哥……」
門內靜寂無聲。
何丹若屏息半晌,沒有得到回應,終于耐不住好奇和心焦,緩緩推開房門。
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向整潔雅致的床榻顯得凌亂不堪,上面側臥著兩條人影。凌允飛仰臥而眠,唇角帶著淺淺的微笑,一只手攬著一名俯臥在他胸膛上的白衣女子,兩人發出均勻輕淺的鼻息,正沉沉的熟睡著。
何丹若一驚,手中的玉盤滑落,盛著醉血釀的酒杯灑了一地,玉盤也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凌允飛與白雪棠兩人同時驚醒,白雪棠欲起身坐起,然而之前內力使用過劇,竟是手足酸軟,絲毫使不出力道。凌允飛直覺的將她按在自己胸膛,斜睨著眼,懶懶的望著何丹若。
「師……師哥,她、她……」何丹若張口結舌,指著兩人期期艾艾的說。
凌允飛淡淡道︰「誰讓你進來的?」
「我……我……」何丹若顫抖的指著他,又驚又氣的道︰「這女子是誰?」
白雪棠倚在凌允飛的胸膛,俏臉漲得通紅,聞著他身上散發出的濃烈男性氣息,竟不知該起身或繼續偎著他是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相擁而眠,在他人眼中看來,不知作何解?何況這男子是天下人人欲誅之的大惡人呀。念頭一轉,白雪棠憤然的想要掙扎而起,卻被攬得更緊。
凌允飛唇角閃過一絲笑意,悠然的擁著她,頗為怡然自得。他感覺得出她的憤怒,更明白她的別扭和羞惱,這讓他莫名的感到愉快。
她不敢起身的,他敢打賭,這時的她一定羞于讓他人見到那張雪白無瑕的臉上如霞的迷人紅暈。
她烏黑發絲下的縴白頸項酡紅得可人,雖然他有多麼強烈的想一睹這美麗景色,卻不願讓無關的第三者分享。
何丹若等不到回答,卻見凌允飛半憐半寵半作弄的擁著那女子,讓她恨得咬牙切齒,忍不住跺跺腳,怒道︰「師哥,她是誰?為什麼在你房里?你們什麼關系?」問話的同時,手指伸到衣袖里,扣住一把淬毒的牛毛銀針,幾乎就要朝礙眼的人兒打去。
凌允飛濃眉一軒,對何丹若霧氣的問話微感不耐,冷冷道︰「你進來做什麼?誰準你的?還不出去?」冷冷的眼眸不經意瞥向她探進衣袖的手,不回答她三個問話,反倒同樣回敬她三個問題。
何丹若震了震,縴足遲疑地退後兩步,扣住暗器的手不自覺的松開。突然想起自己為何而來,她指著地上流散一地的酒釀,吶吶道︰「我……我送醉……醉血釀來……」
凌允飛淡然瞥了一眼地上的酒液,濃眉慢慢舒展開來,笑了笑,「是麼?不過這些醉血釀看來應該也不能喝了,只好有勞師妹再跑一趟了。」
何丹若慌張的點點頭,轉身舉步而出,到了門邊,頓了頓,又回過頭來,不甘的問︰「師哥,她是誰?」
凌允飛懶懶的揚起眉,慢條斯理的順著懷中人的發絲,也不看她,淡淡道︰「出去時勞煩帶上房門。」
何丹若咬著唇,泄憤似的重重打開房門,又重重的關上。
沒了第三者,小小的廂房里,氣氛僵凝得怕人。
白雪棠拳頭握得死緊,自欺欺人的埋首在他懷中,真想永遠不要面對現實,永遠不要見到那張輕薄驕傲的嘴臉。
「還倦嗎?再睡一會?」凌允飛含笑的順著她的發絲,修長的指尖輕輕的描繪著她小巧的耳朵輪廓。
白雪棠一顫,霍地坐起,背脊貼著白牆,又羞又惱的瞪著他。
凌允飛突然朗笑出聲,清清朗朗的雙眸一瞬不瞬的瞅著她。
丙然這張染著紅霞的絕美臉龐比他想象中更清艷、更惑人、更讓他移不開目光。
他只手撐著床,上身微微坐起,含笑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想必你也耗去不少內力吧?需不需要再歇一歇?如果不習慣和我同榻,這張床可以讓你。」說著,緩緩移下床,嘴里還自言自語︰「雖然已經共眠一宿,不過姑娘家臉皮薄,還是別和你爭床吧。」
听了這席話,白雪棠原本羞赧的臉龐更加紅艷。她飛快的搶先一步躍下床,惱恨的說︰「我無意救你,既然你是受了我一掌才走火入魔,我有必要助你打通內息,再公平的一決勝負。如果你已不礙事了,我現下就取你性命!」說罷,雙手橫在胸前,很恨的瞪著他。
凌允飛微微一笑,望著她微顫的雙手,知道她前一夜消耗過多內力,此時也不過逞一口氣,若當真動武,只怕支持不了片刻。而自己因她過繼的內力卻顯得精神飽滿,這一戰打下來,恐怕要勝之不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