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難得,你晚歸了。」
「被瑣碎的小事耽擱。」符華堂邊說話,邊月兌上的夜裝。
蓼藍色的房里,多了一抹嬌艷的紅,陽剛的空氣里滲進了甜膩的香氣。
「你在這里坐了一夜?」
「嗯,睡不著,索性到你房里兜轉。」花復應打了個呵欠,半躺在椅上,蜷曲得像只貓。
符華堂入屏風里更衣,也不怎麼避嫌。「璟丹要是知道你在我房里待了一夜,一定會氣得七竅生煙。」
听著他月兌衣的窸窣聲,花復應既沒臉紅也不害臊,甚至還盤腿坐起身。「說話也不準?他以為他是誰?」
「女人家都是這種性子?」符華堂搖頭,走了出來,坐在她旁邊,替兩人各自斟了茶。
「怎麼,你和那天登茶樓的小丫頭拌嘴了?」
「瞎說。」符華堂笑了笑,昨夜的奔波顯然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依舊英姿颯爽。
「難得會有人登樓子來找你,從前你曾說過自己有個想見的舊識,是她嗎?」曾經,她听過符華堂提起一次。那時,他們還在替天朝打天下,盜賊四起、流寇逃竄,多數的天朝京畿,皆是民不聊生的煉獄。
「我以為她會在戰火中死去,沒想到能再見到她的人,還搬到京城來。」回首過往,那段烽火連天的歲月,多少人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更有太多死無全尸的游魂,符華堂曾認為再也不會見到她。
「欸,所以這幾日你常不在帳房里呀。」花復應長指敲了敲幾面,狡黠地笑。
「沒,我是潛入國師府。」符華堂模來一個包,擱在她面前。
「有寶圖的消息?」拆開布包,花復應顯得焦急。
掏出懷里有著金鎖圖案和題詩的紙頁,符華堂又打了個火折子、掌起油燈。
「听說國師府有個和蟾蜍金鎖相同樣紋的寶盒,我猜想其中應該是會有所關連的……」
「不對!這不過是普通的金漆盒子。」花復應指了指上頭幾許斑駁的漆色,這樣粗糙的做工,和金鎖哪里是一對?
桃花面容微微扭曲,符華堂沒想到那丫頭偷天換日的本事竟然這麼高。
「被人騙了?」他的臉面猙獰,花復應認為自個兒應是猜得八九不離十。
「方才我的包里,不是這個盒。」他口氣惡劣地說。
「喔,原來是讓人給換了。真厲害,可以騙得了六神的人,還真是不簡單。」花復應笑盈盈的模樣和符華堂怒氣沖天的氣勢真是天差地別。
「死丫頭!我不會再信她了!」
「呀,原來是你的舊識吶!」花復應掩嘴笑得花枝亂顫,這小子難得會和人走得親近。「回頭取回便可,難得見你氣得咬牙切齒的,都忘了你那張美艷的臉會長皺紋。」
她的話才剛說完,符華堂的臉上再也見不到猙獰的面貌,平靜得一如先前,好似真怕眼角多生了條細紋。
「既然知道金鎖與寶盒是成對的,只要找到它,天朝寶圖要尋獲便是輕而易舉的事了。」花復應彈指,笑盈盈地說。
「天女醒了,衛泱要得寶圖,這寶圖里鎖的又是什麼秘密?真的是天朝的氣脈嗎?」符華堂感到困惑,就連祝君安也說要得天朝的氣脈,她一個女乃女圭女圭,要這樣不知是真是假的東西作何用處?
花復應淡淡地道︰「或許他在意的,不只是天朝王位。」
「那早在六神幫天朝打天下時,他就該自立為王,無須助承熄太子登基。」說實在話,衛泱若是要做霸王,他們六神當年是足以助他一圓江山美夢的,不必苦苦地守候這些年頭,還得拿貴風茶樓來隱匿六神的身分。
「誰能料想得到他心里在想些什麼?衛泱說過,要取百年江山是很容易的事,如果你是他,何須要個囊中物?」衛泱的野心太大也太狠,當初六神幫助承熄太子登基後便消失遁隱,若不是急流涌退,恐怕最後也是落得高功震主一個罪名,抹了他們耗煞的苦心。
伴君如伴虎,焉有永遠的身名俱泰?世道無常人心易變,他們比誰都要了解。而事實也是如此,天朝對于六神並沒有全數的信賴,甚至也起過要趕盡殺絕之意。
「或許比起天下,有衛泱不可不得的原因。而這主因,是衛泱即便賠上六神,也在所不惜的理由。」
符華堂沉默地看著被汰換的小包。
如今天女已醒,衛泱要天朝寶圖,如果里頭有得天朝氣脈的法子,那麼皇宮必定有人知曉。
「糟!君丫頭有麻煩了!」
第七章
符華堂不知道自己的心在這輩子、這一瞬,會跳得如此激烈,像是隨時隨地會沖出喉頭,哽著一口氣噎在里頭,讓他吐不出也吞不下。
在天色漸露魚肚白之際,他匆匆飛奔王城東外祝君安的處所,卻在半途下起傾盆大雨,蒙蒙雨霧幾乎模糊了符華堂的視線。
他不可思議地仰天抬望,這大雨來得突然,不久前又經歷一場近一個月的六月大雪……種種天朝異象,在這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發生,讓符華堂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這天朝……要變天了!
當初花復應喃喃自語的話,重新應驗在自身面前,符華堂再度拔足狂奔,在雨霧中來到祝君安的處所,迎接他的,卻是一片狼藉殘敗的火場。
「丫頭……」符華堂怎樣也不敢相信,他前腳才剛走,後腳這里就慘遭祝融吞噬,燒得只剩殘屋破瓦。
住在隔壁幾戶的鄰里都站在自家屋檐底,對著被燒毀的舊屋指指點點,就在符
華堂欲沖進火場時,正巧有人一把拉住他,方燒毀快倒塌的大梁頓時就砸在兩人面前。
「婆婆?」
「小子,你做什麼?」符華堂認出老嫗,就是當初自己找來替祝君安換衣裳的人。
「你不要命啦!」
「君丫頭在里面!」他吼道,面對一把惡火燒成斷壁殘垣的場景,眼眶隱隱浮現一抹淚光。
「你別進去,倒塌的屋梁會壓死你的!若不是老天爺好心降雨,這場火恐怕還真阻止不了。」
「君丫頭還睡在里頭!我要是不去救,誰去?」他急忙吼道,難得失去冷靜。
「這樣大的火,恐怕都要燒成灰了……」話說到一半,老嫗嗚咽地啜泣起來。
「胡說八道!」符華堂袖子一甩,便立即要沖進去救人,只差臨門一腳,後頭竟傳來一聲呆愣愣的話聲。
「啊?這……」
「丫頭?原來你沒在里頭!」老嫗哭到一半,見祝君安一身狼狽地走來,手上還拿了個小包。
符華堂回頭,果真見到祝君安一臉呆樣,心底一個激動便沖上前緊緊抱住她。
「死丫頭,我還以為你……」符華堂突地不知怎麼,竟然哽咽起來,說不出半句話。
被他這樣親熱地抱住,祝君安很是詫異,骨碌碌的大眼一轉,見到因這場火災而到屋外圍觀的鄰人多了許多,還有幾個是沒出閣的小泵娘,瞧她被符華堂這美男子抱在懷里,眼里流露出既羨慕又忿恨的神態。
「呵呵……」真是太爽快了!祝君安不自覺的都要翹到半天高了。
「小符哥哥,怎麼來了?」說完,她一臂環在符華堂的腰上,竟隱約听到幾聲嘆息,小人性格的她,又暗自洋洋得意起來。
一場驟雨,將屋外的人給打濕,符華堂抱著衣料濡濕的她,心頭終于踏實。
「我心底不知怎地,突然跳得不穩,就是想見你。」
「是嗎,嚇壞你了。」祝君安棲在他懷里,覺得好暖、好舒服呀!
原來一個男人的擁抱可以讓人如此著迷,難怪大酒樓的姑娘們都愛倒在男人懷里撒嬌,但是她們一定沒有抱過像小符哥哥這樣體魄健壯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