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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 第10頁

作者︰文瀅

祝君安坐在井口邊上,兩手解著鎖,這回和其他不同的是,她正扭轉著鎖頭上的機關,將上頭刻的字緩緩並排,唯有字句排對了,里頭的簧片才會彈開,這類樣式的鎖,鎖匠們管它叫「文字鎖」。

不消多說,這文字鎖是符華堂帶來的,他解了一晚怎樣都解不開,就是不會文字鎖,心底一煩,本想用怪力毀鎖,怎奈它紋風不動,滅了符華堂的信心。

「解得開嗎?」卷高褲管,符華堂將衣擺塞進錦腰帶里,有些笨拙地在木盆里踏衣。

「當然,可也沒這麼快呀!」祝君安小手疾速地扭轉著鎖,一試不對便接著汰換。「等你幫我把衣踏完,就差不多了。」

今日天不冷了,寒氣也有些消褪,後土上的雪薄薄一片,看似很快就要融化,但卻也不如人意,依舊是凍在那兒,附著黃土態意鋪長著。

「天這樣寒,你平時也要這麼洗衣嗎?」

「是啊,不然怎麼有飯吃。」轉著鎖,祝君安沒察覺到符華堂听到她的話時,眼底閃過一絲不舍。

符華堂將視線調往轉鎖的雙手,只見她十指微微青紫,兩旁有不少新舊傷,看樣子應是寒日洗衣凍裂開來,好了沒多久手又再度下水,才會再度繃裂開來。

「做別的事不好嗎,你何必要做浣衣女?」

「我沒別的本事嘛,夏日洗衣倒是不錯啊,多清涼,只是今年六月天生異象,不然往常這時,我洗好的衣都要繞大街一圈啦!」

夏衫薄如絲,她大多都是洗官小姐,或是大酒樓里姑娘的衣衫,那衣衫艷色絕倫,入衣盆里攪在一塊,深的淺的,紅的綠的,黃的紫的,挺賞心悅目的。

況且,姑娘的衣料子都不禁搓,也不沾髒,她大多將同款的布料子一塊洗,踩個兩下便干淨,要洗掉的也是汗水和胭脂香,不像冬衣得搓洗得那麼辛勞。

「曬起來時,才漂亮哩!飄在風里的衣料,美得你都舍不得眨眼咧!」

符華堂輕笑,也只有她會把這種干苦差的活兒講得這麼好。能這樣活也不錯,沒那麼多計較,也沒那麼多煩惱,不必到死都要和記憶與不甘苦苦糾纏著。

鎖拆到一半,祝君安抬起頭來問︰「小符哥哥,你是不是很閑?」

「怎麼說?」符華堂嘴角抽動了下,這張嘴講出的話依舊不甜哪。

「要是忙的話,你怎還有空來?你在貴風茶樓是做什麼的?」

「管帳的。」若不是她近半個月都沒來找他,他也不會今日拿解鎖的理由來找人。一來是想見識她的本事,二來是想看她是否還活著,會不會又因為不長眼,被哪個仇家給尋上了。

「做帳房呀!難怪上次你身上帶著茶樓的存條。」祝君安眨了眨眼。「那……我把存條給弄毀了,你回頭怎麼對帳?」

「回樓子拿大印,去錢莊再領一回。你以後別再當賊,這回遇到我算你走運,下次被逮進宮府里,哭都沒人理!」想起她的惡行,符華堂實在很苦惱。

祝君安含糊地應著,手里仍扭著鎖,一個個將兜上的字給對準。

「喔,對了!你上回說國師府有蟾蜍咬珠的圖樣,真的假的?」

水靈的眼楮骨祿一轉,終于知道他真正的來意。

「是啊!就和你紙上畫的那張一模一樣。」

「可是,你浣衣怎麼會看見?」這類的寶盒應當要妥善保管的,怎會輕易讓外人知道。

「嘻嘻,其實是我和國師府里的大小姐親近,所以她才告訴我的。」祝君安掩嘴偷笑,狡詐的模樣實在像個小鼠輩。

「是嗎,你還真有人緣。」符華堂思索著,他該怎麼才能見到那個盒子,如果真是同樣的樣式,那麼配這琉璃鎖頭就是一對兒了。

「小符哥哥,你很想見那個金寶盒嗎?這鎖頭到底是不是在你身上呀?」

「這世上要是有這樣造工細膩的東西,你會不想見嗎?」

「想呀!唉呀,你還沒回答我呢!琉璃鎖頭是不是在你手里?」嘖,竟然對她四兩撥千斤呀!「偷偷說嘛,我不會跟別人說,就算老爺也不說喔!」

「沒有。」符華堂挽著滑落的袖口,繼續踩衣。

「喀」地一聲,接著是祝君安放肆地仰天狂笑。

「解開啦!解開啦!不過就是區區個‘天官賜福’嘛!」

符華堂看著她開心地跳著怪舞,一會兒兩手高舉頭頂,一會兒又拍著兩膝,對著他繞啊繞的,實在很滑稽。

祝君安將鎖頭塞進他手里。「好啦!我把鎖解完了,小符哥哥把我的衣踩完,我先去睡上一覺,你就繼續吧!」

「呃……」符華堂看著手里的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符哥哥,如果你想知道國師府里的寶盒,就自個兒想法子吧!我可是不會幫你的喔!」

「我又沒這麼說。」他是有偷想一點兒,怎麼會……

「是呀,你是沒說,可是你的眼神都告訴我了呀!」祝君安回過頭,朝他淡淡地笑著。「你從以前到現在,也是沒變呀!」

第六章

夜色深沉,濃得似硯里化不開的初發新墨。

呿!他哪里沒變?又不是女乃女圭女圭,他可是個堂堂男子漢,都長得足以頂天立地了,哪還是她嘴里那個小表?

一想起祝君安前天說的話,就讓人不好受,這小娃兒嘴巴真是不甜!

符華堂自鼻頭冷冶地哼出聲氣,蒙在黑巾後的桃花眼,流泄出淡淡的光采,在黑夜里隱隱發光。

這幾日,他翻進國師府已經不下數十次,夜也翻、日也進,走這宅子熟稔得有如踏進貴風帳房,但就是沒找到半點像是金鎖寶盒的東西。

藏匿在大樹上,符華堂伏,與夜幕融成一塊兒,透過樹杪間的縫隙探望底下官邸里的一舉一動,顯得小心謹慎。

窩在樹頭上有一個多時辰,偶然見著底下有幾個提燈夜巡的小婢,整座國師府靜得毫無人煙,死寂得簡直像是沒人氣的空宅,就算突然冒個鬼影出來,符華堂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

嘻嘻!

就在他如此揣想的當口,一個輕淺的笑聲傳到耳里,惹得他寒毛直豎,心底好像被人撞出個窟窿來。

很有可能是听錯了!符華堂安慰自己,好歹這座宅邸也是國師府,怎有可能會有這妖妖鬼鬼的怪事?

伏著身,符華堂大氣絲毫不敢喘一下,心底雖然遭到驚嚇,但依舊神色自若,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

嘻嘻!

又是一聲,符華堂兩拳握緊,這回他應該沒有錯听,到底是哪來不長眼的,在這節骨眼上礙事!

符華堂轉頭,見樹後頭有個黑影晃過,令他的眉眼抽了幾下,又沉下心來不敢輕舉妄動。

不可能會有人察覺到他在這兒,他隱身在這兒已有多時,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楮,不相信有人隱匿的功夫可以勝過自己。

不消多時,夜已轉深,街外更夫報了時,已入子夜正是人聲俱寂,酣睡好眠之際。

符華堂沉著氣,輕巧地躍上國師府的官檐,暗色的身影飛躍在銀月的夜里,劃開一道漂亮的弧,俐落得不過是眨眼瞬間。

夜風自暗處卷了過來,符華堂借力使力,足尖方沾了樹杪,迎著未竟的氣力再度躍飛在夜空里,之後兩腳立定在一座華樓前。

今晚,就差這樓子他還沒進去了。今夜他一定要模出那個寶盒不可,他已經耽誤太多時日了。

「哼哼,好個‘貴華閣’。」符華堂兩掌輕按在門板上,用力一推,竟被擋在門外。「落鎖?真能防人嗎?」

腳跟一轉,符華堂繞到樓閣後邊,俐落地攀上屋檐,推了二樓的窗子進去,簡單得讓他覺得很沒挑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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