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講話好快,像機關槍一樣劈哩啪啦的直往她耳里轟……咦,三明治和女乃茶?
溫定嫻茫然地抬起頭,菜刀、瓦斯爐、食物……嗯,她現在在廚房。
這女人好面熟……她沒什麼焦距的眼神盯著眼前的笑臉,一秒、兩秒、十秒……「謝謝……大嫂。」
「別客氣,吃早餐吧。」小靜好笑地輕拍小泵的頭頂。「可憐的孩子……」每天早上起床都是這副呆滯樣,想必昨晚又沒有睡好了。
奇怪,定嫻已經來日本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法適應這里的生活步調?更奇怪的是,東京和台灣的時差只有一小時,根本沒什麼時差好調的呀?
「定嫻,」小靜一邊洗碗一邊對她說︰「我今天中午要出去一趟,妳今天要自己一個人煮午餐喔。」媽媽到京都訪友去了,家里的男人又沒一個會煮飯。
「沒問題。」喝完熱飲,她腦袋霎時清醒不少。「大哥呢?他也會和妳一起出去吧?」大哥大嫂結婚才剛滿半年,感情如膠似漆的,有時甜蜜到讓她起雞皮疙瘩。
「不會,」小靜低頭看著手上的瓷盤,粉臉微微發熱。「我今天一個人出門。」她的月事已經晚了,昨天用驗孕棒檢驗的結果是肯定的,她好象……要做媽媽了。
她想先到醫院檢查,等結果確定後再和定逸說,免得他又在那里提心吊膽、擔心這擔心那的……
「這樣啊……」溫定嫻叉起一塊三明治送進嘴里。「那晚餐呢?」她也要自己煮嗎?
「應該不會那麼早到家,但我會買一道菜回來。」小靜擦干手,月兌下圍裙,自言自語的喃道︰「對了,今天是十七號……」
「怎麼了?」溫定嫻吞下一口三明治,邊問邊端起茶杯。
「今天有客人要來。」小靜打開冰箱門,查看里頭還剩哪些菜。糟糕,菜好象不夠……
「誰啊?幾個人?」她的父親和哥哥都是棋壇里有名的人物,拜他們倆之賜,家里三不五時便有客人來訪,除了每星期二、四的研究會外,常有其它棋上到家里找她父兄對弈。
「一個,是誰我不知道,爸爸沒說。」小靜的聲音從冰箱門後傳來。「但他交代我要煮客人的份。」言下之意,菜色不能太隨便。
「我知道了,」換言之,她今天必須要一個人「辦桌」。「待會兒我就出門采購食材。」烹飪是她的興趣,也是她的專長,煮菜,難不倒她。
「好,那就麻煩妳了。」小靜直起腰來。「那我要準備出門去了。」
「掰啦!」溫定嫻笑著擺手,不忘入境隨俗的學日本人來上一句--「出門小心!」
吃完早餐,整理家務後,溫定嫻回房將家居服換下,就要出門采買。
燦亮的陽光爬過圍牆,攀上樹梢,隨著三月的微風一起擺蕩,踏著枝頭初綻的新綠,一路行走到她的房間。
東京地價高昂,眾所皆知。她家的坪數在日本已算不小,但與台灣的老家相比,這里便顯得有些局促。
她在老家的房間比現在住的這間,要大上許多,所幸房里這一扇連接庭院的落地窗,讓視野開展不少。她一向喜歡開闊的環境,待在寬敞的地方,好象心也跟著豁達了起來。
溫定嫻挑了一件淺藍色的牛仔短裙和同色系的牛仔短外套,搭配白色的高領薄毛衣,一頭過肩長發高束成馬尾,身上除了手表外,沒有多余的首飾,極簡的穿衣風格,呼應她的性情。
從溫家走到電車站,大約需要十五分鐘,但溫定嫻只需要十分鐘就能走完這段躇。兩眼直視前方,步伐跨得又大又急,她走路的樣子,像是趕著赴一場已經遲到的約會。
巷子口那端,一位青年男子踩著穩健從容的步伐,緩緩接近,身形交錯的瞬間,兩人有了些許的交集。
溫定嫻擺動的手不小心擦撞到與她錯身而過的男子,手里的皮夾因而落在地面上。「對不起。」她對著他的頭頂道歉,那男子正彎腰幫她撿皮夾,西裝、皮鞋,典型的上班族裝扮。
「謝謝。」她接過他遞來的皮夾,禮貌性地回他一個笑容,抬高十五度的視角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但,誰在意呢?對彼此來說,他和她都只是個不需要在意、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溫定嫻走得很快,身影一下子便消失在巷弄之外。
男人還停留在原地,過了好半晌才放不想要求證的手,若有所思地繼續朝原目的地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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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寬敞,溫家建築最大的特色,就是采光充足,通風良好。
此刻,溫家融合著中西日三種風格的日光室內,孫弈正和帶他到日本的恩師溫青雲對弈,師兄溫定逸則在一旁觀棋。
紙拉門外,隔著一小段木制走廊,就是溫家精致小巧的庭院。捎著些許寒意的微風朝掛在屋檐的陶風鈴打了聲招呼,穿過沒拉上的門,在室內輕舞漫游,插在粗胚素瓷花器里的花兒因風的撫觸而微微顫抖,這些細微的聲響,在靜寂的室內,越發顯得明顯,連客廳輕輕傳來的關門聲都很清晰。
拎著大包小包的溫定嫻,在玄關月兌掉鞋子,她並沒有換上室內鞋,不愛拘束的她,喜歡赤腳踏上地板的感覺。
多了一雙皮鞋,一定是老爸的客人來了。溫定嫻將鞋子放回鞋櫃時想。
考慮了兩秒鐘,她決定套上拖鞋,畢竟家里有客人來,在拘謹重禮的日本人面前,還是表現得規矩一點比較好。溫家家規的中心思想--尊重家人,尊重自己,老爸有客人要來,他需要她給他面子。
彎腰提起一堆食材,溫定嫻拖著她穿不習慣的室內拖鞋,啪嚏啪嚏走到廚房,留下鞋櫃里亮黃色系為主的女用健走鞋和那雙擦得光亮的黑皮鞋並排在一起。
「妳回來了,定嫻妹子?」站在廚房等她的溫定逸笑瞇瞇地搓著手。
妹子?還笑得那麼開心?必定有詐。
「是啊,定逸哥哥。」她回給他一個和他一樣的笑容,繞過杵在面前的大個兒,將剛買回來的各種食材歸位。
溫家大哥聞言,難以接受地挑著眉頭。「定逸哥哥?」好惡心!
「有何貴干?定逸哥哥?」她把東西放進冰箱,繼續調侃她老哥。
「妹子,幫我泡茶切水果。」瞥一眼放在流理台上洗好待處理的水果,溫定逸也很無奈。為什麼水果刀和菜刀在他手上,從沒發揮過正常功用?他的手指已經很厭倦代替水果成為刀下亡魂了。
「悉听尊便,定逸哥哥。」溫定嫻答應得很干脆,因為她真的不想看到溫家長子干出拿刀把自己手指給剁了這種蠢事,她哥哥烹調細胞之差,沒救了。
听聞他妹子刻意裝出來的甜膩語調,溫定逸渾身冒雞皮疙瘩。「別左一句定逸哥哥、右一句定逸哥哥的,听起來好惡心……」還叫得那麼順口,好象常常練習似的。
「怎麼會?定逸哥哥。」溫定嫻心情甚佳的和他斗嘴。「妹子叫哥哥,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啊。」她抬頭拋給他一個詭異的笑容,精準地戳中溫定逸的要害。「不然叫你小胖好了?」她記得他最恨別人喊他的乳名。
「我認輸!」溫定逸抬起雙手投降。他這妹妹古靈精怪、反應又快,和她斗嘴他一定輸。「我只是覺得妳不適合那種聲音和『定逸哥哥』這種字眼。」這比較適合他老婆小靜,和溫定嫻一點都不搭。
「嘿,別人求我我都不講的。」兄妹一場,她才肯賞光給他「特殊待遇」。「你可是這世界上第一個听到我這樣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