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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三百年 第24頁

作者︰西嶺雪

我暗暗希祈張楚可以接受,一枝玫瑰不過三塊錢,可是從他手中接過的愛情之花,應該是不同的吧?

可是他拒絕了,沉默地從女孩身邊經過。

我低下頭來,無限失落。他是存心地,不留下任何愛的痕跡,不願給我哪怕一枝花的表白。可是,我寧可讓他騙騙我,哪怕是假象也好,只要在這一分鐘,我知道他是愛我,就已經滿足。

已經走到停車場了,張楚抬頭看看天,忽然又轉回去,再回來時,我看到他抱著整籃的玫瑰。要麼不買,要買就買光,我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意,他是為了,讓那個小女孩早一點回家,不要再淋雨做生意了。

他遞玫瑰的手欲送還休,我接過,打破僵局︰「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要送我玫瑰,只是想幫助那個小女孩。」我故意笑一笑,說,「你對她要比對我好。」

「她讓我想起你小時候。」張楚凝視我,「唐詩,很慶幸我們沒有這樣的童年,不必在酒吧門口賣玫瑰來養家。上天對我們已經很好。」

靶慨再一次將我的心充滿。

他做每一件事都這樣平和自然,不僅讓我愛,更令我敬。我低下頭,將臉埋在花束里,深深地嗅。

走在街上,我抱著成籃的玫瑰,而他伴在我身旁,在路人的眼中,沒有人會不把我們當作是一對正在熱戀的情侶吧?

事實卻不是這樣。

我真的不知道我們的愛情將走向哪里,總有一個結局的吧?可是我不敢細想,怕求全反毀。此時此地,我只想多見張楚一次,再見一次,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我會微笑著面對,因為終于可以死在有愛的季節。

然而,便是這樣的夢也不能長久。

那一日,當我又給張楚打電話約他見面時,他拒絕了我。他的聲音從彼端傳來,一句一頓︰「我剛才陪妻子去醫院……她懷孕了……已經三個月……預產期在年底……唐詩,我不能再赴你的約。」

話筒從我的手中掉下來,心一層層地灰下去,仿佛陰霾密布的天空,見不到一絲陽光,而且,永遠也不會重新開晴。

我已經經不起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和冷落,自尊與矜持早已零落成塵,被他踩在腳下,這都無所謂,可是同時還要被自己的良心與道德感折磨,卻使我再也無力承受。我並沒有一顆鐵打的心,何況,就算心真的是生鐵鑄成,也早已被情火與犯罪感冷熱交攻而融化。

他不來了,他說他不能再見我,他說他的妻子懷孕了,已經三個月了,預產期在明年初。

這使我們的相愛在忽然之間變得殘忍而無理。

可是,三個月前,我還沒有來到北京,還不認得張楚。這,能是我的錯嗎?我細細地想回頭,從四合院的初見,到黃葉村的重逢,到在大學校園里他告訴我自己已婚,到琉璃廠旁邊隔著斑馬線的相望,到終于爆發的激情和不斷隱忍的畸愛……

然而,也終于只得放棄了。

妻子,懷孕,預產期……這些詞好像離我很遙遠,可是,我卻不能不理會。讓他怎樣來見我呢?如果我是他,我也無法在這個時候拋下懷孕的妻子去會見別的女孩。他不是無情,而恰恰是,太重情義。

是的,人情之外,還有義。很難說情與義孰重孰輕。

這樣的大前提下,我只得放棄了。

放棄,我的愛。

第十一章

失玉

不可止的思念,不可止的寂寞,不可止的恍惚。

明知不可能,可是每一次電話鈴響,都忍不住要猜測是他;路上遇到略相似的身影,往往痴心地追出大半條街;並且忽然對所有的四合院產生強烈興趣,滿北京地找,無論開不開放,都死乞白賴求主人容我參觀。

從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的感覺是這樣子的,生命的每一分鐘每一細節每一次呼吸都是為了他,有他,就擁有全世界,而如果沒有了他,也就沒有了一切,花不香風不冷夜不黑陽光不明亮。

自己也知道這樣的情形太不健康,可是無可奈何,整顆心沉睡在冰河的底層,再也沒有人可以將它喚醒。仍然每天一次地跑往秀場,傻看傻笑傻吃傻睡,做每一件事都恍惚,都納悶,不知道這樣的忙碌是為了什麼。

比任何時候都更喜歡讀宋詞。是宋詞三百首的宋詞,不是王朝廣告制作部經理的活人版宋詞。詞中說,「春心莫與花爭花,一寸相思一寸灰」,「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見了又休還是夢,坐來雖近遠如天」,「天涯萬一見溫柔,瘦亦為此瘦,羞亦為郎羞」,「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說得真好。只是,仍不足形容我心摧傷之萬一。

我開始渴望離開。只等展示一結束就立即打道回府,今生今世再不見他也罷了。

天氣一天天地暖,除了心。

終于正式彩排的日子到了,模特兒全幅披掛,戴上「再生緣」玉飾最後一次走台。

背景是一場大型儺舞表演。數十武士戴面具,執木劍,魑魅魍魎,載高載低,影子被燈光處理過,斜斜地投在幕布上,有形容不出的淒迷詭異。

儺舞,又稱儺戲、儺祭,是我國一種古老的文化傳統。儺面具,俗稱「臉殼子」,以木或者陶制成,色彩大紅大黑,張揚而單純,線條粗獷,有種原始而獰厲的美。

據說,面具的制作始于5000年前的原始社會,人類祖先在山林中與野獸做戰,為了威懾敵人,也為了給自己壯膽,戴面具以裝神弄鬼,虛張聲勢;後南北朝時期,有齊蘭陵王高長恭英勇善戰,指揮有度。然相貌俊秀,面如敷粉,不足以懾眾,于是令人制面具戴上,指揮做戰,氣勢非凡。時人敬以為神,紛紛效仿,至漢代,漸發展為巫術禮儀,在宗教活動中用以驅鬼祭天,此風至清代尤為盛行。

直到今天,陝西等地社火活動時,猶有儺戲表演,載歌載舞,穿村過戶,祝福人畜兩旺,除舊迎新。

此刻,在儺舞原始而粗獷的襯托下,身穿清宮服飾、珠圍玉繞的女模特兒們益發千嬌百媚,弱不勝衣,而玉的盈潤光澤也在飄忽的燈光處理下格外矚目,美不勝收。

我站在台下,目炫神馳,一時間不知今夕何昔,此地何處,因大力稱贊宋詞︰「以舞劍配合玉飾秀,的確別出心裁。」

宋詞得意。

元歌悻悻。

我又轉而恭維她︰「如果你肯登台,這些模特兒全都沒飯吃。」

元歌立即高興起來,笑得身子如花枝亂顫。宋詞斜一眼︰「跟女人也忘不了發騷。」

「你懂什麼?」元歌翻她老大白眼,接著轉向我,面孔一變,飛個媚眼,「只有女人才最懂得欣賞女人。唐詩,噢?」

我失笑。這妮子左瞻右顧,竟能在眨眼間換出截然不同的兩副面孔,也堪稱一絕。

彩排後,宋詞著人收拾服裝玉飾,全部送往「王朝」經理室保險櫃收藏,元歌也要忙著準備明天記者招待會的事情,卻將我托付給小李︰「你好好安排唐詩一下午的節目啊,明天就開展了,可別叫她緊張。」

我又笑,自從那次同她詳談過我的感情危機後,她待我就是這種不放心的態度,好像我是個迷路的孩子,需要她時時刻刻無微不至的照顧。同時,我發現她對小李說話的態度很奇怪,像是命令,又像是親昵,一種形容不出的柔媚嬌俏。

小李欣然領命,還特意打了個立正,說︰「保證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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