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难说了。’慕容彻抚着下巴故作思考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风清怜激动地扯住他的衣襟。
‘呃,嫂子,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嘛。’慕容彻连忙将她的手从衣襟上剥开,‘慕樵兄他的身子骨健壮得很,只要他能熬过这一、两天的危险期,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复元的,不过这几天,必须有一个细心可靠的人守着他才行。’
‘我可以照顾他。’风清怜不容拒绝地道。‘至少我能为他做一点事,而不是束手无策地坐在他床边等他醒来。’‘你确定你可以吗?嫂子,他发着高烧,又意识不清,像他这样魁梧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会很难控制。’慕容彻提出质疑。
‘照顾一个重伤昏迷的男人,我还应付得了。’风清怜自信满满地道。她家里就有一个长年缠绵病榻的药罐子,因此累积了不少看护病人的经验。
‘那我得走了,桌上有一张我开的药方,你就按着上面写的去抓药。还有……’他递给她一个瓷瓶,‘慕樵兄的烧退了后,你就用这个涂在他的皮肤上,然后轻轻地帮他按摩手臂、小肮、背部和两条腿,这样对慕樵兄的伤势会很有用的。’
‘这东西真的管用吗?’风清怜问道,举起手中的瓷瓶闻了闻,有一股清甜的香味。
‘嗯,反正你照着我说的话去做就对了。’慕容彻应道,‘我真的必须离开了,长安城里还有个病人在等着我呢!’他着急地想找借口离去。
‘那你快走吧!’风清怜的一颗心全系在展慕樵的身上。
‘你没问题吧?’慕容彻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风清怜给他一个白眼,没再搭理他,专心地替展慕樵擦汗。
慕容彻无趣地模了模鼻走了出去,一走出风清怜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的脸上立刻漾开一抹得逞的笑容。‘慕容彻,你真是个天才。’他对自己说,一边愉快地吹着口哨,‘如果嫂子照你的话做,对慕樵和她都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第八章
时间慢得令人难以想象,展慕樵一直昏睡着,但他睡得极不安稳,不停地动来动去,不停地呓语。
风清怜为他擦着身上的汗水,低声地对他说话,并遵照慕容彻的吩咐,每二个时辰就喂他喝一次药,帮他换上干净的布条。
在山崖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是眨眼前才发生的事,却将她的世界整个颠覆。她不知道万一她失去了他,她是不是还能抱着破碎的心,孤独地继续活下去?
‘清怜?’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床上响起了申吟声。
风清怜的心漏跳了一拍,她猛地抬起头,仔细地在他脸上梭巡。她是不是听见他在呼唤她的名字?
‘清怜?’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展慕樵的声音更大、更急,他伸出手,盲目地在空中模索着。
‘相公,我在这里。’风清怜握住他的手,拂开他黏在额上的头发,感觉那儿的温度仍有点烫,她拧了条毛巾,擦拭着他火热的肌肤。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清怜,真的是你吗?’
‘当然,相公。’她安抚道,‘我是你的妻子,你受了伤,我当然要在你的身边照顾你!’
她的话和动作似乎很能安慰他,他安静了下来,但没过多久,他又开始呢喃着一串她听不懂的话,他的头在枕上不安地转动着。
‘相公,你说什么?’她把耳朵凑到展慕樵嘴边。
‘我……’他皱着眉头,一脸的痛苦,‘别太信赖我,总有一天,我会把不幸带给你,你会跟其他接近我、爱上我的女人一样被死神带走。’他低喃着,推开她的手。
风清怜担忧地望着他,他必定有些神智不清,难不成他烧坏了脑子?
片刻之后,他恢复了理智,‘我第一次在溪畔遇见你,就深深地为你那双不设防的大眼所吸引,你是如此年轻、如此纯真,如此容易受伤害,而我……’他叹息了声,有时他觉得自己像具行尸走肉,活着只是为了替妻子和小晴复仇,他的手上沾满了她们的鲜血,他没有资格自私地将风清怜留下来。
他应该尽快把她送回去,留她在这里太危险了,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太危险。
但是他还不想放她走,不想让她就这样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至少,不是现在。
他要保护她直到那一刻来临,然而,这一次他真能由死神手里救出她,顺利找到杀人凶手吗?他怀疑。
他发出模糊不清的低语,黑色的浪潮顿时淹没他,将他卷入无声的梦境。???没多久,风清怜便明白展慕樵绝不是一个容易伺候的病人,他时睡时醒,频频地翻动身子、呓语着,虽然明知他这样会压迫到伤口,使伤势更形恶化,但她却拿人高马大、发着高烧,而且正饱受过去的梦魇折磨的他没办法。
无数个时辰过去,黑夜与白昼交互更迭,风清怜对周遭的变化一无所觉,她只是一心一意地守着展慕樵,盼望他能张开眼睛看自己一眼。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当她第无数次探向他的额头时,欣慰地发现他退了烧。
床上传来□□□□的声音,‘清怜?’
‘我在。’风清怜连忙应道。
‘你一直都在这里?’他的口气似乎有着一丝期待。
‘嗯。’风清怜简单地回答。‘相公,你好点了吗?’
‘我有没有说过或做过任何不恰当……’他小心翼翼地探问。
‘我想想看。’风清怜歪着头思索,‘对了,你说要我别接近你,否则我会有生命危险,你还提到一个叫蕙娘的人……’
‘住口!’他暴怒地吼了一声,捉住她的手腕,‘你还听见了什么?快说!’
他的眼神好骇人,像燃烧中的火焰,风清怜畏缩了下,没想到他受了伤,力气还那么大,她觉得她的手腕快要让他捏碎了。‘就这些了,没有别的,我发誓!’看见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她保证道。
展慕樵锐利地审视着她,在确定她没有说谎后,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彻呢?’
他闷声问。
‘慕容公子两天前就离开了。’风清怜揉着发红的手腕。
展慕樵眯起了眼,彻居然在他生死攸关之际抛下他不管!?好,这份恩情他记住了!他转过头,瞥见风清怜略显憔悴的侧脸和眼下淡淡的黑影。他方才就注意到了,但他故意选择忽略。此刻,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愧疚,他实在不该对她发脾气的。
‘谢谢你,这几天辛苦你了。’他放柔了语调,‘你这样任劳任怨地看顾我,我却表现得像个不知感激的混帐,我真是个差劲的丈夫。’他忏悔道。
‘不,要不是相公你救了我,现在躺在这张床上的就是我了。’她永远忘不了他奋不顾身地为她挡掉毒箭,又抱着她滚下山坡的事,‘是我害你受了重伤,你要怎么骂我、怪我,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展慕樵看着她真挚的眼神,感觉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别开脸,故意转移话题:‘我肚子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叫沈大娘替你准备。’风清怜问。
‘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了。’他不想大费周章。
‘好,你先躺着休息,我马上就回来。’她推他躺下,他这样硬撑对他的伤口没好处。
望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展慕樵的目光变得黯淡。他还能拥有那双充满信任和爱慕的明眸多久?当一切都结束之后,她对他的爱是不是也就跟着不存在了?他忽然感到一阵空虚,因为,他已经可以预期,就如同以往般,到最后,他终究是孤伶伶的一个人,没有人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就像是受了诅咒般,被所有人遗弃。而他,也早已遗弃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