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以微笑,久违的晶亮双眸让他的胸腔涨满热潮,他一边吃着蛋糕,一双眼一边紧盯着她的脸庞,舍不得移开。
“你还没说你特地来找我做什么?”
“咳咳咳……”她突然拉回的话题让他岔气,嘴里的蛋糕跟着困在咽喉里不上不下,让他难受地猛咳着。
她赶忙替他拍着背。
在他的咳嗽稍稍平复之后,他继续吃着手中的蛋糕,心底紧张地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我的问题让你这么紧张?”
常接业看向她,被说中的僵硬感让他不晓得该点头还是摇头。
“噗——哧!”她忍不住笑出声,又从纸盒里递了一块蛋糕给他。
他接过蛋糕,默默地吃着,一口接着一口藉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直到蛋糕剩下一半,他捏着蛋糕,犹疑的开口,“你觉得春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是指你对春村的看法、印象怎么样?”
她挑挑眉,思索了一下后摇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你问我对你、对老板的看法、印象怎么样,我还比较可以回答你。”
“那你对我爷爷、对我的看法、印象怎么样?”
万垂青眯起眼,无法确定在昏暗路灯的光线下,他脸上的一抹红所代表的含意,她略过不去深思,轻描淡写却又深刻的诠释着,“老板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大男人,吃苦耐劳,占尽一切能占的便宜却又能表现得其实给尽人好处的是他,得理不饶人、顽固又不知变通。而你,斯文、孝顺、听话……就是个好好先生,我想不出其它的形容词来形容你了。
“啊!我晓得我对春村的看法了,春村像是绑住你们祖孙俩的一条绳索。”她喃喃地说着自己的联想,“幸好,幸好后来春村的生意愈来愈好,不然对一个想要后代子孙能发扬家业的顽固老头,及一个近乎愚忠的孙子而言,恐怕会变成一条残酷的枷锁……幸好啊!”
他仔细地聆听着她的喃喃自语,“难怪爷爷称赞你会是一个好媳妇。你是这么的纤细、敏锐又勤快,我真不懂你那个厨师男友怎么会舍你而选择那个俗不可耐的女人。”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她从她男友及未婚妻手中接过喜帖时,脸上惨白的表情及笑容。
“每个人都有选择他终身伴侣的条件,我们无法去帮当事人评断好与坏、对与错。”她微微一笑。
“你走出来了?”
“什么走出来了?”
“你从你前任男友带给你的伤害中走出来了吗?”
“他从来没有带给我伤害。”万垂青摇摇头,“我一直很清楚我们之间的问题点,他只是在他的婚姻里选择了对他有意义、有帮助的对象,我并不怪他,反而我还该谢谢他帮我上了一课,”堂震撼的课程。”
“那为什么那阵子你成天把自己忙得昏天暗地,弄得脸色苍白,消瘦得这么快?”
“噗哧!”她笑出声,“你真的很爱很爱你爷爷呢!”爱能够遮蔽一个人的视线,所以才会对他的所做所为视而不见啊!
“啊?”
“你晓得为什么我的好友会强逼着我离职吗?”她道着,“她就是看不惯我在异乡失去了男友后还被你爷爷指挥来、指挥去,一会儿忙厨房、一会儿忙跑堂,弄得昏头昏脑、脸色苍白、体重急速下降。”
“啊!我想到我对春村的另一个看法了,春村实在是个欠缺劳工的地方。噢,小老板,如果你真的想要让春村的生意能够长长久久、日渐壮大,那增加援手真的是首要之务。”
她的话让他羞惭地抓着头,脸上的潮红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下也能清楚看见。
她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我不想做,那么老板再过份的要求我都可以拒绝,所以你别自责了。”
“垂青,如果、如果、如果……”他的手覆上她的小手,激动得结巴着。
“嗯?”她继续保持微笑,心底想着的是要如何不留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从他冰凉的手心里抽出。
“三更半夜,你倒有雅兴和个男人在路上卿卿我我。”一个粗哑、低沉的嗓音插入他们的谈话之中。
“啊!”从她身后笼罩而来的阴影让她下意识的就是一颤,她根本不用回头就能晓得出声的主人是谁——渥夫沃,全天下唯一能吓得她皮皮挫的男人。
噢,她该感谢他的出现吗?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手抽回来。
“半夜不做亏心事就不用整天像只老鼠一样吱吱乱叫。”渥夫沃冷哼着,朝着常接业抬抬下巴,不客气的问:“他是谁?”
“他是我前任老板。”他没教养的问话方式让万垂青蹙眉,抱歉地向常接业介绍着,“小老板,不好意思,他是我店里的常客,个性总是这样直来直往,你别介意。”
常接业对她点点头,客套地也对着突然出现的巨大男人点点头表示礼貌。
渥夫沃并没有回以相对的礼仪,一双锐利的眼睛停在他手里捏着的蛋糕,质问起万垂青,“我为什么没有吃过那个蛋糕?”
如果他的表情不是堆满了凶神恶煞,她相信自己一定会笑出声音来。
“那是我晚上才试做的蛋糕,还没决定要不要在店里卖,你想吃的话,这里通通给你。”她将手里的纸盒塞进他的怀里,声调不自觉的放软,“你怎么这么爱吃甜食啊!”
“哼!”他哼着,伸出双手,左手接过她递来的纸盒,右手却停留在她的指尖,他伸展着自己的指头,顺着她的指尖缓缓向前移,进而包覆她的手掌。“天气再热,半夜的温度还是很凉,你想找死啊!”
从手指传来的炙热让她的心一颤,先前常接业的冰凉掌心所感染的凉意全都消失在他厚实的掌心之下。
“咳!你怎么来了?”她转移着话题。
“带我到全兰黛的住处。”
“要……”
“你废话很多,到车上去。”
她皱皱眉,不想和他不耐的心情对抗,“我先和我朋友说个话。”
他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有机会转身,“上车。”
他吐出的两个单音气势惊人的令她不敢反驳,乖乖地越过他,朝他身后的车子走去。
“她在台湾很好,不会想要再回菲律宾去。”他看着常接业,“你的『如果』可以永远都不用说出口,她没兴趣当你那间小店的小老板娘。不见了!”
丢下话,没有多余的客套,他连期待下次再相逢的礼貌都懒得说,更别说挥手再见了。
万垂青这样的女人也有人喜欢?第一次有这样的体认让渥夫沃纠起了浓眉,心底的不悦像麦芽糖,浓稠粘腻得令人发厌。
尴尬,很尴尬,非常尴尬!
几乎从踏进远来饭店开始,万垂青粉颊上的红润颜色只有不停的加深而没有变浅淡化的趋势。
在运送蛋糕、陈列蛋糕的一连串过程中,她的脑袋里只是不停地塞进“尴尬”这个形容词,最多加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修饰词,她的脑袋仿佛踹进无穷回旋的程序,被令人羞赧不安的情绪狂挤塞爆。
远来饭店的甜点厨房名闻遐迩,她们女乃油盒子只是沾了和“床侍寝饰”有长期性的合约,所以才得以入主远来饭店,成为床侍寝饰召开记者会时的“座上客”——就是这种裙带关系让她尴尬到了极点,那种越俎代庖的感觉,让她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将自己就地草草掩埋,死了还比较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