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如果她的眼睛能爆凸,那现在就是她展现这项特异功能的绝佳时刻。
这是餐厅,一间看起来很昂贵、很高级的法式餐厅。
扁是从玻璃窗折射而出的彩虹光,她就能断定里头铁定能看见那种像巨型结婚蛋糕般一层层、一根根水晶制成的华丽吊灯,通常这种吊灯都和传统的法国餐厅划上等号。
现在几点?才早上十一点,他们有必要进这种餐厅受制在硬邦邦的用餐礼仪上,把自己折腾个半死吗?
他没回答,抱着她迳自往门里走进。
“嗯……渥先生,我们……”她的话因为迎面前来的接待而噤口。
穿著燕尾服,站得笔挺的侍者面无表情地先是一鞠躬,接着毫不掩饰目光地对着他们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生疏有礼的对着他道:“先生,很抱歉,本餐厅得着正式衣服才能进来用餐。”
“我们哪里不正式?”渥夫沃的一道粗眉因为他的话而竖起。
“男士着西装、领带、皮鞋。”标准的官方说辞,“女士着洋装、高跟鞋。”
他——西装、领带、皮鞋,合格。
她T恤、牛仔裤、布鞋,而且还被他打横抱着……
万垂青因为侍者不带表情的脸孔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而羞红了脸,侍者摆明了“不合格”三个字是盖在她的身上。
“渥先生,我们换个地方好吗?”她别扭地悄悄在他耳畔提议。
“我们要在这里用餐。”他很坚决,抬抬下巴,朝着侍者道:“你们能通融的,是吗?”
“我们……”一迭钞票让他的答案改口,“是的,先生,请进。”
“渥先生!”她不敢相信他身上带着这么多钱,然后连眼都不眨地就平白送给人家。
在菲律宾的时候他不是个需要人家施舍的流浪汉吗?!
“我们进去吧!”
他还是要进去?
她深呼吸,“请你放我下来。”这么相近的距离实在不方便谈话,他吐出的热气让她心神不定。
“你感觉舒服了?”
“是的。”她踢着腿,餐厅内的冷气让她有力气挣扎了。
离开他的怀抱,她刻意向后退了一步之后才开口,“我不想在这里用餐。”
“我想。”
“我不想。”
他审视着她,看出她的畏缩,“你在怕?你从来没有机会踏入这么正式的场合是吧?那我们更要在这里用餐。”
“你非要坚持就是了?”万垂青的气焰消散,向前靠近他,一双手不自觉地贴放在他的胸膛上,软化地和他商量,“好,下一次我一定陪你,但不要是今天,至少不是我穿著一身牛仔裤的时候。”
他摇头,“请进。”
“渥先生。”她咬着牙,“你非要这样撒钱就是了?”
“买你的勇气,很值得。”
她瞪着他,搞不懂他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俯身,和她眼对眼、鼻对鼻,一向粗暴的大嗓门难得的温柔且深沉,“这个世界,你站着的地方就是焦点。”
怦怦怦怦,像是被施了魔法,她的心狠狠地跳了四下。
“我的耐心到此为止,你如果再他妈的站在这里扭扭捏捏,我会像捉小鸡一样把你捉进去。”他又回到原来的那个粗暴野蛮人了。
她被他推向前,因为他们的拖拉,所以整间餐厅客人的目光全都投在在她身上。
万垂青心一缩,所有人正式的装扮让她的自卑全数出笼,很好,他说的真对,她穿成这样,站在这个“世界”,她就是个焦点。
她晓得他打着什么主意了,他要她丢脸,撒大笔的钱买她的丢脸确实是很值得。她会如他的愿,
她挺直背脊,抬高下巴,双眼对上了餐厅正中央悬挂的七彩夺目的大型水晶灯,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渥夫沃跟在她的身后,待她入座之后也跟着坐下。
“他妈的来瓶最高级的红酒,再来份该死的蜗牛,还有那个见鬼的鹅肝酱跟、跟要命的松露!”响亮、粗鄙的话从万垂青口中宣泄而出。
拿着菜单的侍者瞪大眼,全餐厅的客人也瞪大了眼。
“哈哈哈哈……”渥夫沃忍不住大笑出声,他笑着挥开侍者,一边交代,“就照她说的,一瓶他妈的高级红酒、该死的蜗牛、见鬼的鹅肝酱跟要命的松露,其它的让主厨安排吧!”
他的反应让她困惑,她故意丢尽他的脸,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生气?
“你不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
“我让你这么丢脸。”她这身打扮和她刚刚粗鲁的点餐方式,她相信大家一定交头接耳地评论起他们来了。
“这个世界只有我渥夫沃自己会让自己丢脸,其它人还没有这等本事。”他哼着,“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要相信自己站的地方就是焦点。”
怦怦怦怦……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剧跳起来。
他不是要让她丢脸,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弄不懂。
但有一种新奇、前所未有的感觉笼罩住她。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第六章
万垂青的生活像条潺潺小溪,平静的川流,没有惊涛骇浪,她的生活环境大抵是在女乃油盒子及租的小套房里来回。
她不记得是谁说过的话,不过略加修改,就可以诠释她的简单生活,“她不是在家,就是在蛋糕店,要不就是在往蛋糕店的路上。”
没错,就是这样毫无变化。也因为如此,她婉拒了全兰黛最初一起同住的计划。
她可以想象自己的一生在这样的日子中安然度过,但她没有办法接受花样年华的全兰黛陪着她在这样的日子里耗着,不行!绝对不可以。
万垂青蹒跚地往小坡上爬,因为贪图便宜了五百元的租金,她选择了陡坡之上的出租公寓,放弃坡脚下商店林立、食住行明显便利的另一个出租公寓得付出的代价,就是她得每天气喘吁吁的爬一个坡之后才能回到自己的家。
“万垂青。”
“小、小老板?!”大口喘息、吃力移动着如千斤重的小腿的万垂青,循着声音看到了站在家门口的常接业,她惊讶的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她不解地道,“为什么找我?千里迢迢的特地从菲律宾来找我,难道是春村怎么了吗?!老板他……还好吧?”
不会是!人生变化无常,更何况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家……
“爷爷他很好,春村也很好,自从你掌厨过后,春村的生意就一直很好,忙碌得不得了。”
她点点头,“那你找我做什么?”
“呃……”她的直截了当让常接业哑口,踌躇了一整个晚上、憋了一肚子的话反而现在全都说不出口。
“你平常也都这么晚下班吗?”他转移着话题,凌晨两点才回家,她做的是什么工作啊?
她点头,“是啊!回家也没事情,所以我习惯待在店里打发我下班以后的时间。”
“喔。”他局促地找着话题,“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蛋糕店。我和朋友合开了一间蛋糕店。”她想起手里提着的蛋糕,“喏!你要不要吃?这是我从店里带回来准备当明天早餐的蛋糕。”
不等他回答,她迳自打开白色的长盒,从里头挑出一个蛋糕递到他的手中。
“尝一尝,这是我晚上试着用薄荷及巧克力和女乃酪做出来的女乃油蛋糕,女乃酪冰冰脆脆的口感我很喜欢,你觉得呢?”她期待的等着他的评语。
“很好吃。”张嘴吃下第一口,还没咽下喉,他的称赞就直接道出。
“真的吗?”她微笑,笑意直达双眼,黑色的瞳孔犹如繁星点点,闪耀晶亮的光芒。“我还有很多,你多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