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可说是中国历久以来必经的过程。欲维持长久的和平,使人们不用再受战事的折磨,似是难如登天的事;人类应也具有动物好战的天性吧?
已经给过人们教训的历史,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同样的戏码不断地重复,而人们似乎怎么也不腻。难道这就是人性?或者,只是人类演进、迈向文明的必经过程?
和平盛世已久,盛世之下的子民,似乎对平淡的日常生活感到厌烦,无不希望能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件,以供茶余饭后谈论。
而对一般人民而言,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发生在深宫内苑里的人物或乱臣贼子们身上的事;并非故意将这天差地别的两类人物相提并论,而是对普通人而言,他们同样都遥不可及。
在口耳相传、刻意渲染、夸大下,人们已将这两个彷如云泥之别的传奇性人物同等级化,当作闲暇时嗑嗑瓜子、啜饮茗茶的调味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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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五王爷被新任的皇上贬来咱们这个地方,虽然表面上看似高升,还被封个什么东敖王,实则兵力大不如前,领地也缩水许多,还将他自他原本的地盘连根拔除。这种损己利人的事,他怎会肯听令呢?”
“是啊,以前他镇守北方,拥兵千万,京城也必须敬畏他三分,他如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不愿回京,相信京里的人顶多也只敢私底下动动嘴皮子,还不至于敢下令强制他回京。”
“而且五王爷年纪虽轻却野心勃勃,听闻要不是先皇去世得早,他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使先皇改变心意立他为太子,那么……”
“这话可别乱说。”
话虽这么说,但这位仁兄仍是压低了声音续道:“听说当年太子迷恋上的舞妓,就是五王爷不知打哪儿找来的,太子还非她不娶,迟迟不肯立妃,使先皇心生不满,有意改立能力最强的五王爷为太子;想不到在改立前,先皇却突然病逝,这其间是否有什么阴谋?”
“你是说当今皇上……”
“嘘!没证据可不能乱说。”
“我想五王爷一定心有不甘,亟欲夺回他原有的权势。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接任皇上所派的明褒暗贬的职位呢?”
“在上位者的心思,我们是怎么也想不透。”
“是啊,也许他是以退为进,先让皇上对他失去戒心也说不定。”
“嗯,到嘴边的肉飞了,谁不呕?”
这些究竟是真是假,对巿井小民而言并无关紧要,反倒愈是耸动,愈是闲嗑牙的好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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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没?听说了没?白纻义贼又犯案了。这回他夜探谢知府宅第,搜光了所有值钱的宝贝,还顺手模了几册谢知府见不得光的帐本。这回谢知府吃了闷亏,却敢怒不敢言,嘻!”言谈中,颇具幸灾乐祸的意味。
人心不满昏官许久,能有人代为给些教训,如何能不快意?
“听说东境有一个贫苦的部落,昨儿个突然从天而降一大笔银两,所有的村民们跪天拜谢神的恩泽,这定与白纻义贼的义行有关。”
“那些村民们要谢天,不如谢白纻义贼还比较恰当。”
“不晓得像我们这种穷苦的老百姓,有没有机会也分到一杯羹?”
“拜托,你又还没穷到朝不保夕,以朝露为食、以天地为被的地步;白纻义贼如果帮你,他的眼肯定是瞎了,分不清是非。”
“有必要这么狠吗?”
“真想见这位大英雄一面。”
“是呀,那将是何等的三生有幸。”
而那些狗官们的下场愈是凄苦,老百姓们愈是爽快至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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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该买的东西都买齐了,还缺什么吗?”秦飞虹凝眉苦思,难得出门一趟,没备齐可就烦人啰!
娇俏的鼻、柔顺的柳眉、水灵的秋瞳、白女敕的粉颊,搭配上樱花檀口,身形比一般女子高,且玲珑有致。
美人纵使拧眉捧心依然很美,尤其是柔顺似水的美人,生气时也教人看不出她的怒火有多炽。
“没了吧?下回想出来买东西时叫小弟陪妳,我这一身老骨头,着实不堪折腾。”
秦飞轩,秦飞虹的孪生兄长,只早她半刻钟落地,便注定成为她一辈子的长辈。
与秦飞虹有八分像的秦飞轩,少了分柔美,却多了分刚强、英伟。小时候他们两人,除了最亲的家人外,没人分得清,偶尔连家人也会难以避免地搞错。
奇特的是,已二十有五的秦飞轩,仍有张不符年龄的女圭女圭脸,也难怪他和秦飞虹的长相一直极为相似。
“大哥,你说你老,岂不是说我亦年华逝去吗?我们可是一般的年纪。”
女人家就是这样,不能让人说到年纪,小时候不准人说小,长大又不许人说老;不过是四季的替换罢了,对自身而言只有增加并无减少,不论是智能或皱纹,人生便是因此而有趣,不是吗?
秦飞虹的表情虽仍是一派温柔,但知她的秦飞轩早已察觉到她的不悦;在年岁上头打转,最后只会对自己不利,他赶忙转移话题。
“小峰一直吵着要跟我们出门,这回不带他出来,还是多买些甜品回去,甜甜他的嘴巴,如何?”
一提及自己的宝贝独生子秦玉峰,秦飞虹眼底的怒气已和缓许多。
秦飞虹是当代相当罕有的奇女子,聪明有才气,不似她的外表顺从;她有她个人的主见,不甘随波逐流。秦家二老对子女们的放任态度是主因,让他们自由地发展,除了长子必得继承家业外,其余并不多加干涉。而她选择了自己想要的婚姻,也选择结束自己的婚姻,而今便堂而皇之地回归娘家,就如未出嫁时那般。
“呀,糖葫芦!”秦飞轩虽可怜地手提大包小包,却仍尽速朝卖甜食的摊贩跑去,以免双耳惨遭荼毒。
“闪开!闪开!”
突然有一阵粗暴无礼的吼声由远而近、急切地响起,伴随着许多人的哀鸣。
“啊!”
“别推!”
“好痛啊!”
无视于被坐骑波及到的无辜老百姓,穿著华丽的士族,在狭长的巷弄间快马加鞭,斥喝着挡到他去路的无礼小民们。
“闪开!否则休怪我骏马蹄下不认人。”好不目中无人的口气。
眼看着骏马的马蹄便要袭上愕然杵在路中的秦飞轩。
“大哥!”
说时迟那时快,秦飞轩狼狈地跌向路旁滚上一圈,才躲过了马蹄的践踏。
不远处的秦飞虹连忙赶来查看。
“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只可惜妳买的东西散成一地。”
“再买就成。你有没有受伤?”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秦飞虹的柳眉紧紧蹙起。
“别……别!我可不想陪妳再逛一圈,我禁不起这番折磨。”
眼见她担心的对象竟仍有心情和她说笑,秦飞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罢了,饶了你,今儿个买完小峰的糖葫芦,咱们就回去。”秦飞虹以美目斜睇亲爱的兄长。这眸光足以迷倒周遭的男性,她却只对她迷不倒的哥哥施展,让无缘的男性空留憾恨。
可这男人们认为至高的艳福,看在秦飞轩的眼里,却直教他打哆嗦。惨惨惨!回去不知又会遭逢何种极不人道的对待,他还是将这宝贝妹妹丢给难得回家一趟的二弟秦飞旭,让姊弟俩多聚聚吧!
言谈间,还未及起身的秦飞轩,便听到杀猪般的惨叫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这一望,可乐坏人心。
原来方才那位骑在良驹上叱风云、不可一世的贵公子,不知为何竟被马儿摔落,正巧落于附近饭馆收集馊水的桶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