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摩尔酒店,沈洛寒方寸间不由自主地又是一突。她还没看到今天的报纸,但可推测出神来画廊必定已经查出是她在搞鬼。
暗仲轩是扬名纽约上流社会的商业巨子,他不会没事找她闲扯淡,看上她的美色更是绝不可能的事。
“说出你更正的来意吧,也许我们的谈话会比较有交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捉不到她的把柄,势必也不能将她如何。
暗仲轩的笑颜更深了。“沈小姐倒是快言快语。不瞒你说,我就是神来画廊的实际负责人,我来找你的目的只有一个,”他笑颜倏地敛起,“请你帮忙找到那个该死的捣蛋鬼。”
丙然来者不善。
沈洛寒怔愣地望了他数秒钟后,倏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才慌忙辩解,“我怎么知道是谁那么无聊,敢开那么大的玩笑。”
“这不只是一个玩笑。傅立集团丢不起这个脸,而且名画遭到毁损,我们也有权利索赔。”
“是这样啊。”沈洛寒脸色越来越苍白了。索赔?那怎么可能,实际上那幅画根本没给涂上任何颜料,只是故意洒上一点点的灰尘,让上头的颜色看来淡一点而已,真正上了色的是她的手指头。
因为所有的人都没去注意,并且她又出其不意地伸手去抹,才会制造出以假乱真的效果。
神来画廊的人请来了一流的鉴定师,他们肯定会知道那幅画不但没受到毁损,甚至可以说是完好无恙。莫非这姓傅的家伙是故意拿话来吓唬她的?
“应该的,”沈洛寒脑子迅速转了几转,神情已不若先前那么紧张。“那么名贵的画无端遭到破坏,是应该把那该死的混帐东西揪出来。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暗仲轩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浓眉往上挑了下。“沈小姐目前有工作吗?”
“我当然——”等等,不能说有,否则他再往下问,她就要露出马脚了。“真不好意思,我目前是待业中。”
“什么样的工作才能让你看得上眼?”言下之意,只要她说得出口,他就有求必应。
“不劳你费心,我想靠我的能力找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应该不难。”
“你不到我手底下做事,怎么帮我呢?”他现出狎戏的表情朝她一笑,倾身在她耳边低声又道:“我保证出的价码一定是全纽约最高的。”
“是很诱惑人。”沈洛寒被他那对深幽清朗的眸子盯得失去了主意,强收拾起慌散的意识,清清喉咙维持一贯的矜持说:“但,除了画画,任何工作都很难提起我的兴趣。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档期,让我在神来画廊展出一个星期的画,我将感激不尽。”
“成交。”傅仲轩很阿莎力地一口应承。“你需要多久的时间准备?”
“神来随时都有空档吗?”据她所知,此地所有的画廊档期通常都已经排到一两年以后,若无特殊人脉关系,等个三、五年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若你已准备妥当,我会为你随时把档期挪出来,我们这是条件交换。”他有意让她明白,他对那幅受到毁损的画有多么重视,却不愿透露有关另一幅遭窃,且价值数千万美元名画的任何口风。
“这……”傅仲轩四两拨千金地把她推托的所有借口全部排除,接下来就是请她入瓮了。能到神来开画展故然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可,她到哪里找一个代罪羔羊去赔偿人家的损失?
“你在担心准备期间的各项开销问题?”他好人做到底地说,“五万元够不够?”
“够,当然……”被打鸭子上架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沈洛寒自觉一脚已经踩进他设好的陷阱里,却无力回天。“不过,这个好消息对我来说太突然了,我恐怕需要颇长的一段时间做准备。”
暗仲轩没有做出立即反应,从他专注的眼神得知,他正等着她的下文。
惟今只一个“拖”字诀了。“至少六个月,否则我怕交不出好作品。”
他乐然一笑,那笑容如窗外的骄阳,灼伤了她的四肢百骸。沈洛寒似乎听到他在说:瞧,逮住你了吧。
“一言为定。”他领着她到服务台,跟服务人员要了一支笔,在支票本上大方地签上姓名,然后递交给她。
“不怕我拿了钱就避不见面?”她瞅着这等同一百五十几万台币的巨款,禁不住调侃他。
他又是嗤然一笑。“你的野心没这么小,而且,只要是我想找到的人,没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霎时,她握在手里的支票变得沉重无比。这个男人会是她“歧途”的终结者?
“那么,再见了,傅先生。”再私逃离他的势力范围,沈洛寒担心下一秒钟她极可能就要万劫不复了。
“一起晚餐如何?”
这话明明是在征询她的意愿,怎么听起来像在下命令。
“不了,我还有事,谢谢你的好意。”沈洛寒仓皇走出美术馆,站在门口台阶下,眼前一部部计程车呼啸而过,竟没有一部停下来。
尽避是七月溽暑的天候,她却无端地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他逮不到她的,不可能!以她和丹尼尔周全且缜密的行事原则,别说他,这几年下来就连国际知名警探都未能抓到他们的把柄。
所以要稳住,千万别自乱阵脚,自曝行迹,那个傅仲轩再神通广大,也无法无凭无据的罗织她入罪。
“叭!叭!”刺耳的喇叭声在她面前响起,吓了她一大跳,旋即车内探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不用了。”这人一向没把别人的话当话吗?她都说不用了,他还打开车门干么?
“快上车吧,不然会挡到人家,不太好意思。”
沈洛寒匪疑所思地看到自己的两条腿非常没主儿地跨上那辆豪华轿车,于路旁众人的艳羡目光中扬长离去。
“你住哪?”
“你不是查过我的档案?”她反问。
“我以为狡兔都有三窟。”他的话中总含着未尽的弦外之音。
沈洛寒蓦地回眸盯着他的眼瞳。“你是真的要我帮忙,抑或别有企图?”
“可以吗?”他也回头睁视着她抿嘴低笑,很轻很轻地。“别有企图?”
嘿,他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装那什么表情嘛。
“我是指……你该不会以为我和那个恶作剧的人是同伙的。”受不了他明明带着审讯却故作泰然的神情,她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是吗?有些答案必须由你来告诉我。”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嫌疑犯?”沈洛寒真恨不得打掉他那自以为高深莫测的该死笑脸。
“噢!”傅仲轩故作恍然大悟地拉长尾音。“远在天边,近在……纽约,或者把范围再缩小一点,应该就在中城区。”
中城区不就是她住的地方?
“你确定那个坏蛋就住在那儿?”看他的神色像真的又像假的。
“百分之百确定。”他说。
沈洛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了车走回住处,直到深夜她都过得胆战心惊,仿佛背后始终有双如剑的眼,紧密地盯着她的一言一行。
***
这是一处私人的俱乐部,如茵的绿草,绵延至山的那一头。
暗仲轩特地起了个大早,应友人的邀约共进早餐,并且打一场网球舒展舒展筋骨。
“我发现你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他的好友杰瑞是一名演员,曾演过十二出百老汇剧,现在则是知名的影星。“又谈成了一笔大买卖?”
暗仲轩只是笑而不答,专注的抛球、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