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棋不定?在我和李雄飞之间?”
他尖酸刻薄的问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你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如果他不信任她就太可恨了。
“选择我,很可能将一无所有;选择他,则有亿万家财,的确需要极大的决心。”
“你……”陆少琪忿忿地骤然转身,挥起右臂,一掌拍过去
李靖适时地将她的小手擒住。“你只有一次机会,一个星期的时间。”
“跟我道歉。”这样的污蔑,她是绝不允许的。
“你敢说你没有一丝二毫……”
“没有!我才不像你三心二意,犹疑不决,我的心
从那一夜起就坚如磐石。”她的双眸明亮清澈,语气坚定毫不迟疑。
她火气之旺,大大超出李靖的意料之外。他凝睇她的眼,不觉陷入怔忡。他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真是可耻至极。
“请原谅我的无知。”他激动地将她搂人怀里,久久不能自己。“我该打……”情到深处,会变得善妒、盲目,这是人的天性。
陆少琪从他臂弯里抬头,望着他那张性格又充满稚气的脸庞,忖度着自己在他心目中究竟占有多少份量,有没有可能让这匹孤傲的黑豹,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
⊙⊙⊙
那夜,在黎明即将到来之前,他们才回到李家的大宅院。
凌晨四点五十分,客厅里竟意外地坐满了人。
陆少琪一阵忐忑,以为他们发现了什么,特地约好了一起向她和李靖兴师问罪。
“阿靖,你总算回来了。”阿标一见到李靖,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
“怎么回事?”李靖一眼瞧见歪躺在窗下,一条臂膀裹着纱布,脸色灰败,气息奄奄的父亲。
李雄天和阿标也都鼻青脸肿,处处挂彩,惟独不见李雄飞。
“昨天晚上有帮派来抢地盘,那些不良份子和大哥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当时场子里只有两三个弟兄和大哥一起在清点帐目,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结果就……”阿标话未说完,已然长吁短叹。
李靖冷静听完他的描述,眼睛膘向坐在一旁垂头丧气的二叔,和几个族中的长辈,体内的火爆脾性正一点一滴的凝聚怒火。
“我们老了,不中用了。”李雄天道,“现在的年轻人头脑灵活,手段也凶残,他们根本不把黑道伦理和江湖规矩放在眼里。今天要不是我们早一步得到消息赶过去,你爸爸被砍断的就不只是一条手臂。”
“不要在阿靖面前讲这些,”伤势严重的李雄刚突然打断李雄天的话。“堂口和帮会的事情都与他无关,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这些生分的话,摆明了不把李靖当一家人看,想
是他执意不肯承继家业,大大惹恼了李雄刚。
李靖生为长子,且是惟一男丁,面对这样的羞辱,他岂能坐视不管?
他狂风似的走到阿标身旁,一把拎起他的后领。
“你,你要干么?”阿标没想到他的力气这么大,居然一只手就能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带我去找那票人。”李靖拉着阿标走到大门外。
“李靖,不要!”一直怔愣在一旁的陆少琪见状想出言制止,却已来不及了。
屋外踏踏的马蹄声由近而远,此时一道闪电就在眼前劈裂了天幕,令屋内所有的人耸然惊骇。
“你会害死他的,”陆少琪冲到李雄刚面前,泪眼婆娑地泣诉。“你明知道他无心走入黑道,为什么还要激他,让他去为你寻仇?”他话中的弦外之音瞒得过李靖,可是瞒不过她这位阅人无数的心理医师。
“别忘了,我们重金礼聘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李雄刚盯着她,脸色异常难看。
“来这里辅导他走向岔路?”世上还有这样的父亲?简直不可思议。
“这是他的宿命,他别无选择。”李雄刚觉得跟个局外人不需要浪费太多口舌,几句话讲完,便闭上眼睛假寐。
“喂,李先生,我还有……”
“出了什么事?”李雄飞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话。
陆少琪一见是他,惶急地把方才的事情简略向他说明。“你快去阻止他,他一个人不会是那群流氓的对手。”
“大哥,”李雄飞目光凛冽地瞪着李雄刚。“我要你给句话。”
李雄刚睁开眼睛,两眼发亮,但须臾又垂下眼脸,紧抿唇瓣不发一言。
“是……这样的。”李雄天见弟弟阴沉的模样,吞吞吐吐道,“今天下午三点多,阿猴他们带了一帮兄弟来场子闹,我……我……我们的人正好都到庙口商讨渔市场董事重选的事,所以就……”
李雄飞直视着他的双眼,像是要看穿他的心。
“阿猴他们带了几个人?”
“大概有……十三、四个。”
“只有十三、四个?”李雄飞眉一挑,突然走近李雄刚,一把扯掉到他裹在手臂上的纱布。
“嘎!假的?”陆少琪讶然惊呼。“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是……是……”李雄天忙着要为李雄刚辩解,奈何舌头一再打结,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知道了也好。”
李雄刚霍地坐了起来,“我这是将计就计,给阿靖两条路走。”
“是啊,因为陆小姐辅导的成效不彰。”李雄天横了眼陆少琪,又道:“今天又刚好碰上这档子事,所以大哥才想出这个法子逼阿靖‘撩’下去。”
“他从来没这方面的经验,你们这样不等于推他进火坑。”李雄飞怒不可遏,走进左侧一间斗室,拿了一管家伙插人腰际的皮套。
李雄刚的口吻平淡,“如果他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死了也不足惜。”就像老鹰训练雏鹰飞翔,一定要靠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不步上我们的后尘也是好的?”李雄飞并不同意他两人的做法。
“生为李家的子孙,他只有两条路走——一、投入政坛,二、步人黑道。”李雄刚霸气威严的说。
“倘使他这么容易接受摆布,他就不是李靖了。你是他父亲居然这么不了解他,真是遗憾。”李雄飞摆摆手,大步迈向门外。
“李三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陆少琪跟着追了出去。
“那种地方很危险,你还是在家里等我的消息。”
“为了阿靖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危险。”她一个箭步,俐落地跃上系在门外木桩上的马儿,往马肚一踢,顷刻已冲出数十公尺远。
屋内众人见她这股大无畏的辣劲,莫不投予嘉许的眼光。
“这女人够格当我李家的媳妇。”其中一位长辈说。
“就不知道是当谁的媳女?”
李雄天的问题,令大家不禁面面相虚,心生忧虑。
第八章
天边的乌云正快速聚拢,层层遮蔽了才透出光亮
的晨曦,今儿天候相当不稳,从一大早山顶上就雷电交加,骤雨成烟,天色陡然昏沉晦暗。
李雄刚站在廊下已经整整三个钟头了,他双手负在背后,两只眼睛直凛凛地望着远方的小径,几乎要把繁密的雨帘给望穿了。
他的妻子吴贵珠几度想去劝他先进屋子休息一会儿,但才张口却又作罢。丈夫的刀子口豆腐心,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他爱阿靖,器重阿靖,这儿子是他心头上的一块肉,所以他不能忍受阿靖的叛逆反骨。
其实说穿了,这样的性格不就是遗传他吗?当年她婆婆苦口婆心劝他千万不要走上黑道这条不归路,甚至以死做要胁,结果呢?他执意想做的,没人能阻止得了,正如阿靖的死硬脾气。
现在阿靖按照意愿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他却固执的非要儿子听他的,还匪夷所思的想出这种残酷的烂法子来考验逼迫他,真气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