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护一转过身,就被她一把拉住手臂,“慢着,他呢?被我撞到的那个人怎么样?有没……有没……呃……”
“有没有死是吧?”把她的手掰开,看护倏地皱一下眉头,“当然没有,那个帅哥心地很好,车子被你撞得稀巴烂,还奋不顾身的把你从车子里面拖出来,不然你早就被炸成肉干了。”
栗约农低喘几下,抚平紧张情绪。
“那他到底怎么样呢?”
“他的伤势比你轻一些,不过也很惨。现在在隔壁病房,再过一两天,我带你去见他,跟他说谢谢。”
“应该是说抱歉才对吧!”她说话语无伦次,大概是因为照顾自己而累坏了。
“对,两个一起说,一为车祸,一为捐血,唉,我这么大岁数,没见过心肠这么好的人。”
栗约农被她的表情弄得一头雾水。
“醒过来了?”
房门口进来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栗约农一见到他,不禁哑然失声。
“你是——”这不是在拍卖会场遇见的那个画家Edward——爱德华吗?
“我们又见面了,好有缘份。”爱德华笑得一脸和煦,好像那场可怕的车祸根本没发生过。
从外表看,他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唯两条腿缠绕的纱布上,犹渗着血丝。
“唷,原来你们认识哦,难怪,我就说嘛,你心地怎么那么好,原来……”看护话一出口就止不住,非说到尽兴才肯罢休。
“麻烦你帮我去拿一个冰枕,谢谢。”爱德华故意支开她,免得她聒噪个没完没了。
“哦,好,好好,没问题。”
“请顺便将房门带上。”
待看护一出去,房里一下子静得只剩尴尬两字可形容。
“被我撞伤的是你?”这世界可真小,栗约农汗颜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真诚的道歉,“对不起,我真是该死,你的医药费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关于这个,我一点也不担心,就算你要赖帐,我也可以找楚濂要呀。”
“不,请千万不要通知他。”不告而别已经很不应该了,还让他为这种事操心,岂不是罪该死?
“你们吵架了吗?”爱德华饶富深意地望着她。
“不,我们只是……有些问题需要解决。”她和爱德华虽然有缘撞在一起,但毕竟仍属初相识,还是保留一点比较好。
“例如呢?”他有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们别谈这个好吗?你的伤势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说来真是羞愧,她并非真关心他的伤势,只不过想赶快知道要赔多少钱,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不要紧,倒是你。”
“我怎么样?”她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爱德华犹豫一下才道:“医生说因为膝盖的筋骨被碎玻璃严重割裂,愈合后恐怕还得再做两年的复健。”他说这话时,两眼紧盯着她的脸,小心注意她脸上神情的改变。
“嗄?!”栗约农原已苍白的小脸,霎时一阵灰败。“两年?我哪有时间和金钱?我……”忽尔眼前一黑,她晕眩得快支持不住。
“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医护人员?”爱德华见她脸色有异,忙移过去扶住她。
※
小楼内,夕阳斜斜地射进卧房一隅,将里头怔忡伫立的人影拉得好长。
这两天楚濂因疯狂的四处找寻栗约农的下落,故错过报纸社会版新闻,关于那件车祸的报导。
他心烦得出神,七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香港就这么丁点大,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平空消失,这当中肯定有什么地方出岔子。
他起身踱至面海的窗前,日头已倾斜至地平线的另一端,缤纷的云彩迤逦了半片天际。
每当他仰望莽阔幽深的苍穹,总是禁不住一阵椎心的疼楚。约农啊约农,你一个孤零零的女孩,身上仅仅带着杜艼给的三千元港币,能熬得了多久?为什么你总是有这种状况外的演出?是因为对我的信任度不够,还是……
楚濂不知想到什么,陡地雷霆大怒,两眼着火般地冲出房门,大声叫出方可欣和杜艼,声音抖颤。
“是你们两个串通好,蓄意赶她走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我连她的面都没见着,怎么赶她走?”方可欣这几天已经受够他的暴跳如雷,她口气中透着委屈的啜泣声。
“楚濂,冷静点,也许她——”杜艼也快被他逼疯,台北方面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自己回去处理,而这位大老板居然放着几十亿的生意不做,强迫必须留下来帮他找未婚妻。
“没有也许,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找,找不到人就别回来。”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又不知道她躲到哪里去。”他对付女人向来如探囊取物,栗约农除外,这小瘟神从不按牌理出牌,还是敬而远之比较省心省力。
“鬼扯,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推托之词?你敢说她的离去没有你推波助澜?”楚濂震怒交加,只差没冲过去把杜艼的脖子扭下来。
“喂,我这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好心给雷亲!这是什么世界?
“他要我们找,我们就去找吧,别多说了。”方可欣见过楚濂发怒过一百次,没有一次像这回惊人且可怕。
原本她是很高兴轻轻松松干掉一个头号情敌,但这会她却一点也快乐不起来,并且整日提心吊胆,害怕楚濂会控制不住冲天怒火,把她给乱刀砍成肉泥。
“去哪里找?香港虽然不大,但若是存心要躲一个人,就算找上一辈子也不见得找得到。”
“很好,你已经准备好赔上一辈子了。”楚濂从玄关处的衣架上拎起外衣套上,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你上哪里去?什么时候回来?喂,喂!”方可欣和杜艼面面相觑,不知怎么接手他留下来的不可能任务。
“完了,我这一生就要毁在你手里了。”杜艼跌进沙发里,欲哭无泪。
“不要搞错对象,害你的是栗约农,跟我有什么关系?”方可欣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楚濂命令她今天就必须回台北上班,所以原先希望能在众人之前找到栗约农,跟栗约农分析成为楚家媳妇的困难和利害关系,但现在恐怕没机会。
任谁也没想到,楚濂一投入感情,竟是如此痴狂执着,看到他这副模样,实在令人又气又恨,她哪一点比不上栗约农?那小太妹甚至还只是国中毕业,要学历没学历,要家世没家世。
“到现在你犹执迷不悟?”杜艼哼声兼白眼,表达心中的不满,“这场争夺战,你已经彻底惨败,从今天开始你最好每天吃斋念佛,求神明保佑楚濂早日找到栗约农,否则天若是塌下来,第一个被压得血肉模糊的人就是你。”
“鬼扯,我不信我会败给一个傻兮兮的黄毛丫头。”她可利用的人事物还多着呢,楚女乃女乃只是先驱部队而已。
“人家哪里傻了?”
“你难道不知道她只有国中毕业。”提到这一点她就满脸的不屑。
“国中毕业就一定不聪明?你这是哪门子逻辑?王永庆还只有国小程度呢!不要老摆着系出名校的优越感,当心人老珠黄时,还独守寂寞空闺,连一个好朋友都维系不了。”
杜艼很早以前就对她很感冒,一样都是留美的硕士,方可欣就老爱现出高人一等的臭屁样,开口闭口我们哈佛怎样又怎样,恶心巴拉!
“我本来就很优秀,为什么要自贬身份?”她抬高下巴,两眼斜睨杜艼,“你看着吧,楚家媳妇迟早是非我莫属。”
“了不起,”他懒懒的打一个哈欠,“你除了吹牛皮之外,还挺会做白日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