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她察觉得出来。
“我为昨天的失约感到抱歉,因为我临时有事,又没有你的连络电话,所以就……”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我在公园等了三个小时,才知道原来你这丑媳妇见公婆去了。”他说得云淡风轻,但隐隐暗藏着火药味。“那两个老洋鬼子,比慕彦之还重要?”
“不是的,我当然很希望早点见到他,但……”反正已经惹火他了,晏鸿云索性大方承认。“我迟早是乔治·罗宾逊的妻子,对这种邀宴是很难拒绝的。”
麦克斯抿着嘴良久不语,接着他用力捏破手上的水晶杯。
她因他的举动愣住了?她要嫁给什么人关他什么事?为什么他要生气成这样?
心灵深处那团迷雾又浮起,他该不会就是他?
“如果你是慕彦之,现在就阻止我,我可以考虑取消婚约。”她是认真的,倘使他真的是……
“如果你真那么在乎他,当初就不会答应这桩婚事,更不会在明知他即将出现还恶意爽约。告诉我,这就是你要的?荣华富贵?”麦克斯一个箭步直趋她跟前,将她逼向背后的墙垣。
“不是的,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她急欲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锦衣玉食不吸引她吗?“假使我要的只是这些,那么又何必负笈美国,把自己埋进书堆和手术室里?我心里其实还是有期待的。”
“期待什么?”麦克斯厉声反问。
“我不需要告诉你。”她狼狈地想摆月兑他的纠缠,奈何他死皮赖脸地挡在面前动也不动。
“是心虚说不出口吧?”他野蛮地横臂拦住她,丝毫不顾虑此举可能引来他人的侧目。
“我的心事只说给慕彦之听,你没资格知道。”晏鸿云咬咬牙,鼓足勇气和他对峙。
四眼交织的一瞬,方寸间的迷惘忽地拨云见日,她从他眼中看到了昔日那熟悉的流光。
“是你,就是你,你为什么要骗我?慕彦之!”她发狂地扯着他的衣服,用力晃动着。
“慕彦之已经死了。”他像木桩般钉在那儿,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昨天,死在你住家附近的公园外。伤心吗?如果一个洋鬼子不够满足你,可以来爱我。”
晏鸿云痴愣地望着他临走前那一抹诡笑,他是在耍她吧?好恶劣的玩笑。
舞会快结束了,她得进去喝一杯醒醒脑。
第五章
晏鸿云几乎是被乔治硬架着上飞机的。即使是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她仍是跟着来到了闻名的南海乐园——哈里岛。
说不定离开纽约一阵子也是好的,正好可以让她沉淀的心情,冷静地为这些天层出不穷的事件理出一个脉络。
麦克斯讥笑她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她是吗?
会和乔治在一起,她也是始料未及,只是他出现时,刚好遇上了她的感情空巢期。一个在异地单打独斗的人,是很难忍受孤寂的,而她又已把情感尘封得太久,久到迫不及待想找一个窗口宣泄。
乔治就正巧选在那节骨眼,慷慨的把胸膛借给她,让她可以依靠,可以栖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呀!
麦克斯的指控俨然太苛了。莫非他就是慕彦之?这样的讥刺只是因忿懑她禁不起长达十年的考验?但,当年他离家时可曾要求她等他?
既然他自己都不敢许下承诺,又凭什么苛责她?
晏鸿云觉得头好痛。为什么曾经那么亲昵的人,她却踯躇地认不出他来”难道下意识里,她其实希望他不是?因为她身旁已经有了别人?
她若有所思地回眸瞟向乔治,不巧迎上他一双审视锐利的眼。被他紧握的手心已微微冒出热汗,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或听到了什么风声?
“你有心事?”这一路上,他显得沉默少言,像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拿来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没,只是累了点。”她的借口总是千篇一律,但这次保证有九成是真的。她不了解他干么不选一个离美国近一点的地方,偏要千里迢迢到哈里岛来,光是这趟飞机就坐得叫人腰酸背痛。
“马上就到饭店了,到时候你可以先洗个澡,睡一觉,再陪我去体验哈里岛的神秘之美。”他努力把口气弄得轻松,但难掩眉眼间的萧索。
“唔。”晏鸿云驯顺地点点头,把眼光调往车窗外。
这里与其说是南海乐园,还不如说是众神之岛,寺院、田畴、虫鸣鸟叫……每个人的步履都那么轻松,蜿蜒的梯田更是引人入胜的大地艺术。
听说明天是本地一年一度的祭典,因此村里处处可见顶着鲜花素果的女性,在为祭典作准备。
晏鸿云不记得有多久没过过这种闲适怡然的生活了。
蓦地,她竟汹涌地思念起台湾,思念她的姐姐、姐夫、慕女乃女乃和……那狠心的慕彦之。
一滴眼泪从她的粉颊滑落,弹至乔治手背上。他悚然一惊——
“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好累。”她慌忙举袖欲拭去泪水,他已肖然递上手帕。“谢谢。”
幸好已到了四季饭店,她总算可以躲进浴室,放声大哭一场。
???
浴室内的激流声依然哗哗作响。
乔治光果着上半身,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两眼紧盯着电视上闪动的画面,耳朵却专注于隔墙内的动静。她进去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不会在里头打瞌睡吧?
等得实在不耐烦,他索性起身走向浴室,轻轻扭动门锁——
“铃……”该死的电话,早不响晚不响,偏选在这时铃声大作。“找谁?”
听了对方所言,他立刻脸色大变,匆匆梳理好,并穿上外出服。
“鸿云,”他贴在浴室门边大喊,“鸿云!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两个小时左右就回来。”
晏鸿云惊诧地关掉水龙头,还抗不清楚怎么回事,外头已“砰!”的一声掩上房门。
是他出去了?好险,她还在担心待会儿该怎么开口跟乔治要求分开来住。他们到底还不是夫妻,同床共寝总不太好吧。
她吹干长发,用一条丝巾斜斜绾住,即便房里不会有旁人,她仍很“闭涩”地围着宽大的浴巾。
热水淋冲过久,门才启开一丁点小缝,大量的雾气旋即暖烘烘地卷向外边。
“身材很撩人嘛。”
麦克斯这“模壁鬼”居然跟来了。只见他漫吐烟圈,悠哉游哉地歪躺在柔软的弹簧床上,眯着眼瞥视她。
晏鸿云呆立在门口,有十几秒钟不知说什么好。
“这样擅自闯入别人的房间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请你出去,否则我打电话叫服务生来。”在没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之前,她还是得保持戒慎把他当一般匪徒看待,以防万一。
“打呀,”他瞟了下床头柜前的电话,示意她请便。“总机请拨?九,若要打外线则先拔?。”
“谢谢你的鸡婆。”以为她不敢打吗?晏鸿云心想,如果不在乔治返回之前把他赶出去,那她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倘若他不是慕彦之,且到她二十八岁生日以前,那个杀千刀的犹不肯出现,乔治依然是她择偶的第一志愿,她可不希望平白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搞砸她小心经营的恋情,包括即将到来的婚姻。
“你真的不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只考虑半秒,她就走过去,执起电话。“啊!”
麦克斯倏地扯掉围在她胸前的大浴巾,将她拉到床榻,压在身下。
“你不可以——”
“看着我的眼睛。”他指月复按住她欲狂吼的小口,面孔缓缓移近她莹莹美目。“诚实的回答自己,你真的要嫁给那个洋鬼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