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在游荡许久之后,这样空置着自己。
就这样一个人静一静吧。
多年来想让自己变得坚强的意念,迄今却有种欲哭无泪的伤感。非羽意识到属于内心的脆弱和恐惧,就如同一路成长而来想压抑住的被否定感,不断地蔓延。
案亲所说的话、哥哥想说的话,还有自己内心的意念,都那么的清楚。非羽心里有数的,和红贴一起收到的黑紫色金属片,那是父亲对她的警告,是为未来可能进行的手段所做的预告。
她痛恨这样子,痛恨这种无可逃避的威胁,痛恨一切不安的感受。她希望有人可以拯救自己,把逐渐陷落悲伤深海的她拉回陆地上,把所有的寒意统统驱除,给予温暖。
只要温暖就好了。
突然间,非羽想起李洵的容颜,温暖的目光、体贴的笑容、修长的手和舒服的声音,在这寂寥冷落的夜里,居然那么强烈地占据着她的胸口。就像初次认知痛觉的孩子,心中闪过的愕然清楚地告诉自己,这是思念,这是在乎,这是喜欢。
在不知不觉中,李洵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
“李洵……”非羽声音微弱的唤道,两行泪水缓缓顺颊滑落而下。
她是个被母亲遗留在世上,被父亲厌弃着成长,怀抱无法实现的幸福期待的生命。只是有谁能够阻止,再被剥夺下去的命运?
她不愿意再见到任何苦难的色彩了。
???
李洵打着伞,慌忙地找寻着非羽的身影。曾是熟悉的街景、路灯和商店招牌,都像隔着毛玻璃般模模糊糊地映在眼底。内心所有意念在不知不觉中混乱一片,什么也理不清的世界里,只落得折磨人的不安。
非羽,你究竟在哪里?可千万不要出事。他在内心默祷,朝着舞蹈教室而去。
想要马上见到非羽,看到她安然无恙。李洵千般思绪里,只有这个唯一的目的。
靶觉像是跋涉过千万里的死沙,穿越过数千万光年,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舞蹈。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湿淋淋的冷雨飘降中,他的目光看向一个瑟缩在门前的身躯。
“非羽?”分辨不清应该感谢或是担心,李洵只是撑着伞缓缓地走近她。非羽以双手环着脚踝,湿淋淋的发披散整个肩头,整个人显得很狼狈。
非羽抬起头,目光迷离的望着突然出现的李洵。如同幻梦般,漫天细雨的凄冷夜里,她如此沧凉地思念他时,他就这么现身在眼前。她的胸口满满的都是激动感受。
“嗯。”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才好,他只是伸出手拉起她。
“李洵……”非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上满是遭受打击的悲伤。
李洵什么也没有多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衬衫。
他松开了伞,以双手更用力地搂住她纤细的肩头。这不是第一次拥抱,毕竟在舞蹈中有太多次肢体接触,但这是第一次,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念,单单为了守护怀中这个生命。
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想让非羽过得幸福一点,即使只有一点点。
“发生了什么事?”他轻声地问。
非羽摇摇头,暂时还不想开口。李洵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让?徨无依的她不愿离开。她把耳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让人心安的心跳声。
李洵见她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她想说时自然会说。
沉默,在纷飞的细雨中持续了好一阵子。非羽终于尝试性地以微弱的声音启口,“我回过兑家。”
“兑家?”李洵有些讶异,略扳起她的面容,关切地问:“难道这些伤口都是……”
她咬着下唇,目光沉痛,不言而喻。
李洵的内心充满了怜惜、讶异、不平和无奈。他伸手轻轻触碰她额头上已经凝固的血渍,还有瘀青乌紫,心中百感交杂,“为什么?还会痛吗?”
非羽移开了目光,只是抓住他的手缓缓贴向颊边,“我爸要我遵从婚约。”
“婚约?”李洵瞪大双眼,难以相信。
“他说,他不要我幸福,他……”她冰冷的手紧抓着他的掌,数度无力言语。“他要我尖得痛苦,永永远远的痛苦。”
“非羽。”李洵紧握着她的手,眼底全是怜惜不舍。
“他讨厌我。”非羽没有流泪,只是咸咸的雨水由眼眶滑落,“为什么?他是我爸爸,是我的爸爸呀!每一个人都有爸爸,可是我的爸爸却……为什么?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那不是你的错。”李洵揽着她的肩,摇了摇头,“真的不是你的错。”
“可是……”
“非羽,你没有错,真的。你要相信我,明白吗?而且,”他顿了下,语气坚决地说:“我也不要你嫁给别人,什么人都不可以,知道吗?”
非羽双眼大睁,流露些许疑惑。
“因为我喜欢非羽。”李洵认真地说,“最喜欢非羽”。
“咦?”非羽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李洵体贴地笑了笑,松开她,弯身拾起了伞。
“这样下去,真的会感冒了。”他月兑下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我送你回去吧,要好好休息。”
非羽拉紧外套,点了点间。李洵握紧她的手,缓缓地走。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想起了什么,轻声地问。
“坤止境。”
“你是说止境打电话给你?”
“嗯,她担心你这么晚还没回去,而且一个女孩子出门也不太方便。再说,我也很担心,没有办法坐在家里等。”
“谢谢。”非羽挤出一抹笑容,迟疑了下又问:“你说,晚上出门不方便,那真的是止境说的吗?”
“嗯。”李洵点了下头,“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止境——”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看见由巷口驶出的车正向他们加速冲来。
“危险!”非羽反射性地扑向李洵,两人向道路旁滚开。车子以飞快的速度辗过遗落的雨伞,溅起大片水花,随后扬长而去。
“老天!”李洵一身泥泞,惊骇地撑起身子,转身关切卧倒一侧的非羽,“你要不要紧?”
非羽没有回答,一骨碌地爬起身来,走向被汽车辗过的雨伞。
“那车子也真是的,连个车灯也不打就突然冲出来。你没受伤吧?”李洵见她站着,一句话也没说,担心地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非羽摇头,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地上黑紫色的金属片。这不是什么意外,也不是迷糊的驾驶,而是父亲的警告。
警告,就像冷冷的雨水,没有尽头地泛漾而开。她什么也无法改变,什么也无法抗驳,只有孤寂无助地任人宰割。
非羽的内心感到有史以来最强烈的胁迫感,她难以扭转翰坤,只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建筑起的世界,一片片地剥落崩解,一无所剩。
她摇摇晃晃地蹲,伸手拾起冰冷的金属片,紧紧地收纳在掌心。合起眼,泪水无声地滑落而下。
“究竟发生什么事?”李洵蹲,按住她的肩膀,温柔地询问。
非羽再一次摇头,把脸埋在掌中,不发一语。
人应该是为了幸福而诞生的吧?只是由这双瞳所看出去的世界,为什么仅有扭曲后的光芒?
尽避跌跌撞撞想忘却一路走来的苦痛,却无力挣月兑纠缠不止的午夜梦魇?纵使有什么努力想保护的事物,也无法令自己变得坚强。所谓的生命,到头来只是孤单的期待幸福吗?
“非羽,没事的。”李洵以双手环住她的肩,像是安慰也像是保证地说,“真的不会有事的,真的。”
真的不会有事吗?她怎么能告诉他,父亲也许会毁了他。这种话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