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抬起脸,满面煞气,疾声喝道:“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自万顶峰往扬州的方向一路加派人手,全力寻捕偷盗剑谱的小贼!不论有没有斩获每日都要来报,若是谁能将她抓到手,本爷重重有赏!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剑谱的下落要一并附上。要是给本爷晓得有谁私吞了剑谱,当心点,本爷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堂上奴仆侍卫见少主耍狠发威,个个心头寒颤,赶忙顺势齐声应诺后便四散而去,省得又教连胜给无故怒斥。
“莲心,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若不是我眼下没空,我肯定要好好跟你算这笔帐!还有曲老头的那个娃子,你等着吧!我一定会把你揪出来,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连胜怒极生怨,只道这天下的人都已负尽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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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何况这里是近北的寒冷之境,在阳光温婉的晨午之际吹起的风便已是冷冽,越渐向晚,就是一抹流云般的微意也让人不禁偶起寒颤。
风飘飘纤手交背,轻轻缈缈地站在屋外一角,一对秋波似的双翦凝注正在雪地中,以枯枝带替真剑演练功夫的曲儿。
昨天她点拨了一套简单的剑法给曲儿。这两天下来,曲儿练得十分勤快,就是当年的她也没有这幺认真的学习过。
“哎呀!又断了。”
枯枝毕竟是枯枝,加上天寒地冻的,哪里禁得起曲儿这般戳、刺、撩、劈、斩的使呢?瞧瞧地上有多少这样残败的臂长枝干,那可是她今天练剑时留下的成绩呢!
曲儿伸手挑出树上较有韧性的枝条,折了一段下来,挥舞个两下,又继续练剑。
一袭天蓝色的身影忽地袭风而来。
他在风飘飘身后落定,铿然下跪,拱手一揖。
“弟子殷毅,拜见师姑。”
风飘飘身不转、足不动,像是没听见殷毅见告的礼数,自顾自的说着:“嗯,这招使得不错,就是劲力薄了三分。”她面露微笑。
殷毅循着她的目光,一眼望去,旋跳在林中勤奋练剑的那人不正是他千里疾驰,一心想见的曲儿吗?!
殷毅心中大喜过望,多想就这幺奔上前去。可是有长辈在前,不好疏失了礼仪。见曲儿看来神态甚佳,似无异样,是以他不急于一时与曲儿相见。
风飘飘彷佛毋需回头便能够清楚知道殷毅此时脸上的神情,她浅浅笑了起来。
“你起来吧。多久没见着你了,这会儿已经是个让年轻姑娘心动的昂藏男子了。我这唯一的徒儿心地很好,生得也十分娇俏可爱,聪明灵慧。你得给我一个交代,你把我这徒儿的心给骗走了,这该怎幺办?”
殷毅一时听得莫名,却马上醒悟过来。风飘飘这话说得有丝玩笑性质,可真正意思却半点不漏。只是让自己的长辈点破了这感情的关口,他虽不觉尴尬,却多少有些腼腆?。
分离,是对思念最好的测试。
这一段日子的相思折磨,已经让殷毅彻什底明白自己对曲儿的心意,而此刻的风师姑又已然成为她的半个爹娘,就是将要月兑口的话会让人感觉再露骨、再近乎逾越了礼,对此,殷毅也不想再去隐瞒了。
“师姑,师侄对曲儿一住情深,虽然不知道她心中如何作想,但这份心意是不会改变的。”这番心底话他说得言简意赅,却是字字真心。
风飘飘弯眉抿唇,笑意满满地回过身来看他。
“我就猜想会是这种情况,要不也不会让鹰儿飞这一趟了。”
“师姑.....”殷毅有些迷惘,但看她好象一切了然于胸,合该是曲儿曾跟她说过些什幺。
她轻声说道:“这个傻丫头心中很是惦记着你,可她不如你这般明白自己的感情。再者,她大仇未报,不愿为儿女私情牵绊,这你又如何处理?”
殷毅昂然,“曲儿的事便是我的事。”
话说得再多也未必触及真意,这一句,够了。
“嗯,先进屋吧。她还会再练一会呢。”红衫孱动,风飘飘袖手轻摇的款步进屋。
“啊!怎幺又断了?”啪的一声,曲儿手中的枝条又告完蛋,她随地一扔,屈身拱手舒缓着剧烈运功后的身子,又再攀下新技,继续演练。
见到她好,就是想亲近她的念头再渐强烈也可以再忍上一忍。
瞧她练得这幺尽心,再等一等吧!殷毅心想。
等她,再走回自己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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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魅魅暗暗,并末剔蕊亮火,静悄悄地,好象本来就没人声似的。
时至中夜,曲儿练剑再勤也是会乏的。她总算染有睡意,推门进屋,不见师父在座,想她应该早就歇息去了。
她轻声掩上木门,犹如感叹似的低嚷了句:“唉,还要再谏多久才能像师父一样厉害呢?”她小心翼翼地模索走近桌边,探手想点桌上的烛火。“照这种速度,怕是那连洪寿睡进棺材里我都还--”烛火燃起的同时,她的话声却断了。
她万分惊奇的望着眼前,一张冻成紫红色的嘴唇微微开启,满是惊讶与不敢置信的无声张着。
她张口不能成言,甚至是不能成字,喉间哽咽着的是喜出望外抑或是太过惊奇她已全然不知,只晓得眼前这人是她梦寐之间、心念之隙总会牵系着的一抹身影。这瞬间,她诧异僵直的不得动弹,像是被凛冽的冬风冻住了。
然而这一阵敛人的风中,真正席卷的不是冷冽,而是温情。向着曲儿漫天漫地扑盖而来的,是她掩抑多时的满心思念。
“曲儿,还记得我吗?”殷毅先开了口。要再这幺沉默下去,他不知翻涌的情潮会是怎幺地淹没自己。
“啊……啊……”曲儿激动的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忘了吗?”殷毅颀长的身形站起,依旧是那样的优雅温文。
“殷……殷大哥……”不自觉的,曲儿猛眨了好几下眼,“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这声调听起来多像是梦中的呓语啊!
“是我!是我!”情潮一旦翻江倒海的袭来,谁又能真正无视它的存在,任它狂浪而过?
殷毅不再掩饰自己的相思,猿臂轻舒,他一把捞过曲儿,紧紧拥在怀中。
曲儿仍然感到不敢置信,圆睁着黑瞳,喃喃自问:“作梦了?作梦了?”
殷毅松开拥抱,却仍是圈着曲儿。
“不是梦,我来了,我来找你,找你这个折磨人的小傻蛋。”
曲儿颤颤地伸手,试探的触模着他的眼,他的眉,他的薄唇与他温热的颈项。她感觉得到他每一次的鼻息,以及自他口中轻轻呼出的白烟,这……
“有温度……”啊!好象梦啊!
“曲儿啊曲儿,你知不知道你的不告而别多伤我的心?”这是怨怼还是指责呢?
曲儿一阵轻吁嗫嚅,“我也不想……可是、可是……”
就是她不说他也是知道的。她与可爷的感情,想是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比他看得更加清楚明白了。
像是攫获珍宝一般,殷毅小心翼翼地把曲儿拥进怀中,极其宝贝的搂着。但他又害怕会失去,手中的劲道不自觉的多了几分。
“你的不告而别竟是连只字词组也不给我?你不晓得我会担心?会着急?还是从来没把我的感觉放在你的心上?”殷毅贴近曲儿露水略湿的发,她淋漓的香汗微微沁着,内心勾引出的不单是他对她的爱恋,也是对她的怜惜。
这话说得曲儿好生难过。这世上再也没有其它人能够教自己牵牵念念的不知所以,除了他,这个名叫殷毅的文雅男子。他待自己有多好她不是不知道,然而,她还是疏忽了他的感触,让他为自己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