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伊人 第25页

作者:谢璃

耽搁一分钟,就想要下一分钟,耽搁了十分钟,就会想要一生,她轻轻挣月兑他的拥抱,指着热气氤氲的远方,“瞧!那是什么?”他顺着她的指头望去,一只外形似羊,背月复白底,脸与四肢有黑色斑纹的动物向他们走来,嘴里咀嚼着东西,头上两根笔直的长角几乎有一公尺以上,十分罕见。

他目瞪口呆,兴奋地叫:“那是剑羚。”他看过杂志上的图片。“数量很少,只有沙漠里才看得见。”转过头,想与她分享关于剑羚的一切,已不见她在视线范围内。他转了个圈,极目四望,除了沙漠,就是天空,还有那只独行的剑羚。

“宋伊人?”他急喊,绕着岩块找寻。“宋伊人?”没有回答,她骗了他,她离开了。

“宋伊人,你太不够意思了,我话还没说完呐!”一声声呐喊像是细微的水滴,没入沙地里,不留痕迹。大地一片奇异的寂静,沙漠仍是沙漠,消逝的人不会再回来。

“宋-伊-人”极尽肺腑一喊,换得烈风热情一扫,他举臂挡住飞沙扑袭,同时间,所以的景象如同扁平的画面,朝他所在的中心点扭曲聚合,形成一道庞大的漩涡,快速地带着他旋转不已,产生了催吐的阵阵晕眩。

他蜷起手脚,护住头,抵挡着骤变的结果,在旋转中,有人抓住他的肩,粗鲁地摇晃,一慢愤怒地喊他,“臭小子给我醒来,听见没?”叫声实在刺耳,纵是再昏头,也会不由得清醒。

“你在鬼叫什么?真要把我气死,竟敢把我的半坛酒给喝了,你给我起来!”吼声加上在他耳朵上的用力一旋,他迅速睁眼,捣着发痛的耳朵。

不再是沙漠,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四周是凌乱的被褥,远一点的桌面上有打开的酒坛,床边站着一个怒目而视的老太婆,果真是黄粱一梦。

“醒了吧?你是怎么回事?”他女乃女乃气急败坏指着他,“我刚刚去找了明惠,她把你干的那些糊涂事全都说了。你真是疯了,竟然喜欢上你的老师,还把那男人打了一顿!你也不想想,万一他告了你,我怎么请得起律师!”

“没有?”他女乃女乃火大地拍了一下桌面,“有人见你在阿旺的店前面和她共吃一碗面,还说没有?”

“真的没有啦,那是误会。”他气息慨慨地辩白。

“不是我爱唠叨,人千万不能走错一步,有些人就是不能去喜欢,你看看我就是——”老人赫然住嘴,动了动眼珠子,黯然地挨着床坐下,想起了什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呵欠,其实已无力在乎,那场真假难辨的梦境掏空了他的力气,他虚弱地倒头躺平,想彻底再睡一场,他随意打发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我保证没事,明天就会去上学了,你放心,我不会像我老子一样的。”

“你老子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安家男人没一个像样——”他女乃女乃激动的比手划脚之际,突然眼尖,发现了安曦床铺上有不对劲的地方,更加破口大骂,“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老是带着一身脏上床,瞧这新换上的床单,怎么全是沙子?你到底是去哪里鬼混啦?知不知道我一个老人家清理这个家有多辛苦,尤其你这窝猪圈——”

沙子?他霍然地弹跳起,两手模索着床铺,触手果真是如假包换的沙粒,散布在床位一带,连同趾缝、腔骨,都找得到细沙的踪迹。他趴伏着,兜拢双手努力掬起一撮薄沙,埋首审视,直到眼见看得发酸了,抬起头,看着他女乃女乃,他女乃女乃立即被他热泪盈眶的模样吓了一大跳,怒火灭了一半,“你又那根筋不对啦?又不是第一次讨骂,这么激动做什么?把床单收一收我来洗……”

不等他女乃女乃动手,他自动把床单卷成一佗,抱在胸前,“我洗我洗,你去忙你的吧!”

他冲到楼下,在他女乃女乃保存的瓶瓶罐罐里找到了只巴掌大的玻璃瓶子,把收集来的沙粒全数倒进去,密封好,噙着神秘的笑朝瓶子仔细端详。

这个貌不惊人的瓶子密封的不只是一个秘密,还有他今生说不出口的,最初的爱恋。

程如兰在学期结束前无预警的离开学校,辞职理由是修养未见大好的玉体,新的班导由更年轻的代课老师暂代,为了崭露头角,有所表现,新班导实施铁腕作风,严格订定各项班规,将班上整顿了一番。

众人叫苦连天之余,安曦更为沉默了,愤世嫉俗的表情消失,变得事不关己的淡漠,也不再迟到溜课,功课虽未有惊人的突飞猛进,但维持中平水平。

他再次造访宋家,向宋母要回那个生了铁锈的喜饼盒子,将有沈纬良的部分裁剪掉,把填装沙子的玻璃瓶一块放进去收藏。第一个月,他天天将她的照片一一细审,百看不厌;第二个月,大约两、三天回味一次;第三个月,偶尔拿出来瞄一眼,不久之后,他将盒子埋进衣柜底层,不再取出。不再看那张脸,因为每个细节都铭记在脑海里,永志不忘。

他选择了北部的大学,远离待了十多年的老家。他考上了并非最顶尖,但还算不错的公里大学,对他女乃女乃,还有另一个女人有了交待。他迈向了普通人,或者说是大部分人都会走的道路,不特立独行,也不特别爱凑热闹。他某种安静的眼神特别收到一些女生的青睐,他不拒绝女生的要约,却又不是很积极和她们来往。

“搞不懂安曦在想什么!”这是她们的共通评语。但是他又是这么正常,听到男同学讲黄色笑话也会笑得前仰后合,话不算多,对事情的看法颇有见地,却不干涉别人的任何决定,所以人缘相对地好。

上大学后,他再度长高了三公分,骨骼壮实了些,但身材是永远的瘦削。兼了几份差,能随心所欲地吃了,却不再有浓厚的吃的兴致。

偶尔他会主动追求女生,那些女生多半长得圆眼圆脸,长发垂肩,体态健康,如果多副酒涡,交往的时间会更长,但他是恋情寿命几乎都短暂,最长不超过一年。

“安曦很好,但是我实在不了解他。”和他交往过的女生都这么说。他说出来的个人简历太简单,但是他沉思的眼神一点都不简单,她们不能容忍捉模不定的男生。

时日一久,安曦回首过往,越发觉得十八岁那年做了一场分不清真假的梦,慢慢在记忆里褪色,褪了色的回忆实在很难让人无谓的凭吊,更何况他的回忆无人能诉说。

他积极的过新生活、找工作,做个一般长辈会赞许的上进年轻人。他看起来过得很好,不愁吃穿,工作时间十分长,所以获得的机会比别人多,社交很少,因此不沾是非,亲族人丁单薄,没有特别的家庭烦恼,除了他女乃女乃的丧礼让他奔波了一个月,他很少为别人伤神。

不伤神大抵是因为不特别在乎,他不特别在乎能获得多少众人欣羡的东西。

“那么你到底在乎什么?”有一次,酒后耳热之余,一位交好的男同事问他。

到底在乎什么?他彻底迷惑了。他没能回答这个问题,就像没人能回答他,十八岁时梦里的机遇是真是假,他此时只有一种切实的感受--人生为何如此漫长?

第9章

人多的地方,他一向尽量不涉入,他尤其怕吵,闹哄哄的喧哗总令他走避,但他今天不得不亲自登门见一个人。

走出电梯,进入这所规模不小的才艺家教班,或许是周末,下课后的放松热闹在门后展开。他忍耐着噪音,寻到挤满了聊天学生的柜台处,询问一位忙着对学生解说课程内容的年轻女性:“请找李明惠小姐,我姓安,她的朋友。”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