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我疯了?”
“妳那时疯的不只这件事。”
“……”
“你曾在这里和他吻得忘我,却在医院把他当歹徒看,妳是怎么搞的?”
“我不是故意的。妳会让个陌生人把妳看光吗?”她委屈地辩解。
“他不是陌生人,妳以前千方百计要把我和他凑成对,对他推祟极了,他好在哪里妳比谁都清楚。对!我知道妳不是故意的,妳摔成这样我也很难过,但是当所有人都告诉妳他是妳的情人时,妳可不可以表现得积极点,给他一点适当的回应?”咄咄逼人到目射炮火。
“薄荷妳不讲理,我怎能对不熟的人做那种事!”
“我的天!”手掌抚向额头,“妳应该顺便把我给忘了,我就可以把妳丢出大门让他收拾妳,吃喝拉撒睡都由他经手,看妳躲到哪!”杯子一抢,半杯茶洒在石膏腿上,气呼呼离开后院。
“真狠!幸好老天保佑!”她撇撇嘴嘀咕,重新欣赏几分钟前才移植的南天竹。稍后,耳边自然而然出现了叮咛,“薄芸,不是这样做,分株种一排时要注意距离,预留空间足够枝叶才能长得匀称……”
“这空间不够吗?”她不假思索答,霎时心头一惊,有人耐心地教导过她,她并非原本就懂的。
“可是就是连不起来嘛!”她颓丧地捶一下扶手。
好像作了一场精采的梦,醒来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惆怅和失落感。
那天她在医院失控地尖叫,惹来护士探询后,为了怕影响她的情绪,章志禾再也不频繁出现了。她回家疗养后,听薄荷说,睡梦中他来看望过她,拿了几盆绿油油的香草放在床头便离开了。
章母来过一次,和她进行一场她不理解的对话后也失望地走了。杨仲南更是不可理喻,在她面前大加数落她的罪状,包括在他酒里下药,拿盆花砸破他的头,让他左眼挂黑轮,以及最古怪的一条──让章志禾中箭落马,却又翻脸不认人!
小曼一脸惋惜地说:“喂!妳真的甩了人家啦?不必吧!假装啊,假装妳会不会啊?跟演戏一样啊!”
只有她的父亲,虎目含泪地对她大加激赏,说这条腿断得好。“我替小叔谢谢妳了,妳是个不忘本的好孩子!”连加害凶手也不追问了。
“真是奇了,除了爸爸,好像每个人都在怪我,我是倒楣的病人吔!”她沮丧极了。
她勾住靠墙而立的拐杖,吃力地站起来,每走一步,片断的只字片语像跳针的唱片,不连贯地在脑海中浮现,近日常如此被困扰着──
“笨女人,这两种叶子差这么多,怎么把它全给剪了!”是单眼皮的家伙在骂她。
“报告拿回去,明年再来吧!”是无情的教授扔了她的报告。
“喂!吧嘛又跑到九楼去?妳又不是风华厅的!”是水晶酒店的小张。
“妳一点也不想知道我真正的意愿吗?”是──章志禾!
什么意愿?
她忽然仓皇起来。
到底是什么意愿?
“如果所有的喜欢,会让妳不快乐,我就说不!”也是章志禾。
所以他决定放手?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他恨她吗?
胃无端地翻搅起来,她想不起来更多,只是觉得着慌、焦躁、心悸,彷佛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东西忘了放在哪里──
“薄荷──”她扯着嗓子喊。
“怎么了?”紧张地冲过来。
“带我去找他!”没头没脑的。
“做什么?”难道想起来了?
“他拿了我的东西!”
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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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暂停对外开放营业的“天堂”十分热闹,无论是跟着爵士乐自在起舞的、在吧台边高谈阔论的、或是在包厢内醉躺的,全是曜明设计的员工。
为了庆祝公司成立三周年,业绩突破预期,杨仲南把自己的私密地盘出借举行庆祝会,自己担任调酒师,亲自服务公司员工一晚。
当薄荷穿过人群,挤到吧台唤他时,他抓起一堆杯子,故作嗔状责备,“美女,妳说七点前会到的,我快忙翻了!快进来帮忙!”
“没办法啊,你不知道搞个膝盖不能弯的人上车有多累人!”她呼出一口气。
“妳把脑袋当机的女人给带来了?不是吧?来表演一段石膏舞?”说完仰头哈哈大笑。
“杨仲南,少幸灾乐祸,一切都是你的错!”她板起脸。
“是是是!我的错!人呢?”憋出正经相。
“在走道等着。章志禾到了吧?”
“到了。怎么关心他起来了?”他指指休息室那扇门,神色有异。“来之前先说一声才对,这么突然──”
“有什么突然的?他们本来就是情侣!”媚眼一瞪,又钻回人群去搀扶拄着拐杖的薄芸。
他悄悄将背后的门推开一条缝往里觑看,嘴角溢笑,返身乐不可支地调制那缸独门鸡尾酒。不久,两个女人慢吞吞晃到吧台旁,他露出友善的面容,对穿了长裙遮掩伤脚的薄芸道:“好久不见,待会赏个脸请妳跳一支舞。不过先说好,拐杖不能上场,我不想吃妳闷棍。”
“杨仲南!”薄荷一声娇叱,他收起嘻皮笑脸,耸耸肩。
“进去吧!他在里面。”非常周到地松了门把,敞开一个人的宽度。
薄芸一拐一拐地走在前面,整个门因而洞开,里面的场景一览无遗──一对俊男美女,倚着茶几对坐,全神贯注地看着摊在桌面上的大型蓝图,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专业话题。茶几很小,两个人的头快碰在一块,并不旖旎,但感觉得出彼此的热络和熟悉。
薄荷一震,忙回头将正津津有味看好戏的杨仲南拉得远远地斥责,“你是怎么搞的?我让你请章志禾来轻松一下,没让你叫他带女伴来。这下可好,要怎么收拾?”
“这个人妳不了解,他从不和一堆人玩闹来放松自己的,如果不是看在算是公司元老的份上,他根本不会踏进这里一步,既然工作忙不完,又盛情难却,干脆和工作伙伴一道来。人来啦,酒也喝了,至于接着他们高兴做什么我就管不着了。”眉开眼笑地解释完,急忙又拉着她回到好戏现场。
休息室里的人显然被出现在门口的女人震慑住,齐齐站起来,惊奇地望向薄芸。她蹒跚地跨步,表情本是迷惑,接着出现诧异和近似冲击的神态,她甚至微微屈腰,捂住小肮,状甚不适。薄荷将隔音门带上,向前低问:“没事吧?”
“我胃不太舒服,我好像──”见到了熟人!
紧咬住唇,直起腰杆,不再说下去,继续前进,一步一顿,她面向女人,目不转睛,笑着问候:“蔡小姐,妳好。”
鸦雀无声中,蔡昀芬很快地镇定,轻启朱唇:“薄芸,妳好,好久不见,石膏什么时候拆掉啊?”
像是听而不闻,她陷入默想,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不久,转向章志禾,面庞交织着未及解读的各种情绪。
“妳──”她竟然认出了蔡昀芬,他依稀从她眼里看出了什么。
她突然小声唤:“你靠过来一点。”
他大惑不解,仍旧依言附过耳朵,她凑近他,在耳畔呢哝了几句之后,他乍然瞠目,俊秀的脸由隐隐的激动化为显而易见的喜悦,不管有多少双眼睛注视他们,他张开双臂,将她一搂入怀,箍得她快要透不过气。
杨仲南雾里看花,在薄荷头顶悄声问:“妳猜她说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扯住杨仲南的手转身道:“吧台没人,外面的人要断粮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