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甜点是我们的吗?”女人提醒她,大概习惯了这种失神的目光,不以为意,甚至展现耐性等待。
待她回过神,章志禾已经自行接过托盘,一一放下碟子后,站起来将托盘递还她,鼓励地笑道:“谢谢妳的招待,很高兴妳过来一趟。”
“唔──不客气。”她勉强扯动嘴角笑着,有礼地向两位欠身,“祝两位用餐愉快!”
她转身快步走开,快得几乎是小跑步了,托盘悄悄放回原位,她低着头钻出厨房侧门,心不在焉地下了楼。
无论是男人女人,很难不被蔡昀芬吸引吧?
神色黯淡地回到柜台,小张唤住她,“组长才刚走过,妳别又溜了!”
她听而不闻,埋着头将住客留言及包裹交由客服部处理,心跳渐缓,胸口愈沉。章志禾为何选择在这里约会呢?她的表现一点都不及格,别说是蔡昀芬,连薄荷都比她强,怎可痴心妄想雀屏中选的理由是他真心喜欢上她了呢?
咬一下指尖,疼痛连心,稍稍镇静一点了。还是专心工作吧!一切等薄荷生日完再说,她不能分心。
半个小时后。
“薄芸?”有人轻轻叫唤。
她缓缓仰起脸,无精打采的表情霎时一僵──他站在正前方,身边空无一人,关切地看着她。
“蔡小姐她……”这么快就散场了?
“她先走了。刚回国,明友的聚会不少,不能待太久。”他解释。她看起来状况不太好,是因为他吗?
“今天还顺利吗?”她并不希望他回答。
“还好。”他答得不经意,周围人多,两人一阵相对无话,她身边同事临时走开了,他才趋前匆匆道:“今天约在这儿本来是想顺道看看妳,妳有几天没来学校了。如果这么做影响了妳的工作,或是妳的心情,那么以后我会尽量不造成妳的困扰。先走了!澳天见。”
他鼓励地拍拍她的肩,回身很快消失在大厅人群中。
她颓然地咬着唇,没有预料到,若有所失的感觉,从此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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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若有所失,她总是很早到校,早到校园内只有零星的学生走动、打球;而花房永远是她最早报到,她不辞烦劳的地找事忙活,施肥、疏枝、分株、调制驱虫水,忙到一整日几乎没抬头,手指布满各式各样的刮擦伤,嫌不够,不畏讥讽请求大明分派工作,低姿态让大明瞇着单眼皮盱量她,最后大发慈悲教她嫁接蔷薇,她喜形于色认真记下笔记,私下不厌倦地一遍遍模仿。
这么忙碌于完全记不起植物学名的专业领域,其实是在等待,等待能见到几乎不再单独进研究室的章志禾。
五天了,他巧妙避开了她,若不得已待久一些,身旁也围绕一群上实地观察课程的学生,他们再也没有独处的时候。第七天,她耐心在外头灌木花丛畔等待,看到学生接着离开,正要趋前致上问候,他抢先开口吩咐她一些注意事项,眼神和看他的学生没有不同,笑容少了一层意涵,她终于知道,他确实履行了他的承诺──不再困扰她。
“你不理我比理我更让我困扰啊!”她皱着脸,只剩下她一个人时,默默锁上研究室大门。
她活该承受这一切,是她拒绝了他。她对自己没有太多信心,她的要求很微小──他们能和从前一样,做一对随心自在的好朋友,和杨仲南、薄荷不再有连带关系,纯粹的好朋友,随时可以见到对方、关心对方,这样就好了。
不过,似乎他并不希求这一点,他们连眼神交会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我想得到方法的,可以不必放弃的……”暗暗对自己加油打气,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万无一失的理由。
第十天,她特地等他等到彷晚,上班快迟到了,她忐忑不安地绕着花房,总算见到他出现在石板路上。
她万分雀跃,放下手里的蔷薇花茎,迎向走进研究室的他,他显然吓了一跳,还看了眼表上的指针,疑惑问:“妳怎么还在这里?”难道大明趁他不在时虐待劳工,把林地翻土的事叫她做了?那批植树工人不是准时上工吗?
她没有芥蒂的笑,“我有事想麻烦你。”
他讶异地扬眉。她似乎心情不错,而且,注视着他的眸里闪着渴望。不是错觉吧?“如果是薄荷──”
她连忙摇手,“不是薄荷,是我自己……”她顺口气,慢慢说:“是这样,我后院的土都松好了,明天是周末,能不能请你帮我把花啊树啊的种下去,我记得你都规画好了,什么花种在哪里都有适当的位置,我不很清楚,你可以……”
“明天?”他蹙起眉。“明天我有约呢!澳天吧,改天时间充裕,再好好做这件事,可以吗?”少了薄荷,这花园对她还有意义吗?
她呆了呆,半晌,才掀唇道:“有约啊?那没关系,就改天吧!其实,我自己慢慢来应该可以完成它,这样会更有成就感也不一定。”她找了个破台阶下,喉头有些哽住不顺,她拍掉手里的泥屑,悄悄往眼角抹去,抬头又是一脸笑。
“我相信妳可以完成,大明告诉我妳进步很多。”她脸又脏了,像只小花猫。他耐住笑气打量她,几天没注意,她瘦了一些,心念一动,他接着说:“其实这里妳可以不必再来了,妳放心,花园的事一定会完成的,不必介意费用的事,花房的工作妳做得够多了,大明快闲到让我开除了,还是保留体力上班吧!我这儿有大明和一些学生就够了。”
这么快就不想见到她了?她楞了数秒,又再抹几次眼角,努力咧嘴笑,“也好,我老是碍手碍脚的,不知道为什么,嫁接的蔷薇没有成功,我实在没有天份,还是闪人好了。”
“那枝蔷薇是病株,本来就不易活。”
“原来如此!”她恍悟,再贪婪地看了他一下,他还是一样俊朗、一样斯文,淡淡问:“明天的女主角还是蔡小姐吗?”
“……嗯。”他不否认。
“那──可能有希望了?”难怪啊!这比她的花园有意义多了。
“也许。”
他似乎不想多谈,她垂下湿睫,低声道别:“我要走了,上班快迟到了,谢谢你。”
“等一下。”他捉住她细细的手臂,抽了张面纸抹上她的脸,“脸上有泥。”
她微偏脸,抢过面纸,忙道:“我自己来,再见!”
天色暗了,她几乎看不到路面,持续渗出的泪水模糊她的视线,单薄的面纸很快失去了作用,她改用袖口擦拭,一边拿出手机,按下号码,勉力保持正常声调:“小张,今天帮我向组长请假……对,我不舒服,明天一定可以上班,不用调班……”
路灯亮了,泪干了,明天开始,他将淡出她的记忆,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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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那块招牌下站了一会。
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陌生感全无,走下那昏黄下探的甬道,她忆起的是那只始终牵持她的掌。今晚没有他,不觉得害怕了,转个弯,就是酒客聚集现场,没有四处张望的,她直接走列吧台,对着见过面的调酒师说:“我叫薄芸,找杨仲南,你们老板。”
“老板?”调酒师似笑非笑,似乎常有女人出现这么对他指示。“妳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