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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此时 第10页

作者:谢璃

半天没回音,她转回头,前方空无一人。“咦?”消失得真快,莫非他有灵通,透视了她的心思?

“妳的脚趾流血了,没发现吗?”声音从下方传来,她蓦地惊跳。

“别紧张,血看起来流了不多,应该只是皮肉伤,不过最好消毒包扎一下,妳穿凉鞋,伤口容易感染。”他俯近她的脚面认真观察了一回,下了结论。

垂首一探,所言不假,女人的鞋跟威力惊人,刚才只顾等着椎心痛楚散去,竟没发现异样,她展开手心,上头的确沾了斑斑血渍。

“没关系,没关系,我用面纸暂时包覆一下就可以了。”她不自在地将脚抽开。他是不是太不避讳了?虽然一只可悲的血趾实在引不起任何暧昧的联想。

“到我的研究室吧!就在附近。别小看伤口,引发了组织炎就得不偿失了。”他平静地建议,并不准备求得她的同意,径自走向隐匿在一片小花海后的建筑物。

目视他走远了,她立刻提脚落跑,移动了两步,伤口漫出一阵皮肉牵扯的痛,这脚趾牺牲的真不值得。

“薄芸?快一点!”声音在近处冒出,大概又踅回头寻她。

怕他起疑,她忙不迭应:“来了!”

也罢!逃得了这次,逃不了一学期,依他斯文的谈吐,不至于令她难堪才是。

一拐一拐进了那栋矮小别致的灰瓦清水泥墙小屋,才发现是一间规格不小,但算得上朴素的私人办公室;四面白墙,矗立着几排金属书架,堆满了专业园艺及植物学书籍,中外文都有,左边安置了一张长型的办公桌,除了散置翻开的书本,还有一个朴拙的小陶盘,上头是一撮生了棘刺的怪种子,盘子下方垫着一张她看不懂的、十分繁复的管路设计蓝图。比起一般的系所正教授,他的私人空间大得多、环境好得多,只是位处偏僻了点。

像读出她眼中的疑问,他一手从矮柜里提出小药箱,主动对她解释,“本来新任的老师还辟不出独立的研究室的,毕竟是新学校,经费不足,但因为我受托负责农学院的景观设计,就暂时拨了这间工作室给我,方便和配合厂商联络。”

她“哦”了一声,多看了他几眼。从曜明的私人企业跳槽至学术机构,是不是越界得太快了点?

靶觉到她的半信半疑,他耸肩道:“好吧,不必瞒妳,实情是──距学校十公里外的一块实验园林有一半是我家族捐赠的,校方为了表示谢意,多盖了间房让我单独使用;至于景观设计,是本人我毛遂自荐,我无法忍受建筑物旁尽是一成不变的呆板植栽,后方一片荒地是块没有规画过的果地,极有挑战性,我决定给它赋予想象空间,好好利用。”

即使仅是单纯叙述给外行人听,他的面庞像承受了日照,光采倍增,他对园艺工作的热情超乎她的想象,这是他离开曜明的原因吗?

“真羡慕你。”她由衷地说。远比她上大学前两年,飘飘荡荡地四处打工、一事无成幸福几十倍。

“没什么。”他消失在一扇纱门后,出现时两手濡湿,大概去洗了手。“坐下去!”他以下颔指着那张高背办公椅。

“坐下去我好处理妳的伤口。”见她不动,他晃晃手里的消毒水药瓶,“还是,妳想自己处理,我不反对。”

自己处理?她的小褶裙恐怕不适合做某种屈腿动作。“还是麻烦你了。”

“妳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他半蹲跪在她膝前,松掉她的凉鞋。

“唔?”由上俯下,只看到他浓密的发顶、挺直的鼻梁、忙碌的长指。

“我以为,妳连下药这种事都敢做,平时应该不拘小节才对。”他握住她的脚踝,轻若无力,她还是僵了一下。

下药?是被逼上梁山吧。至于不拘小节……是在说她扭捏吗?他们还没有熟到坦然让对方换洗贴身衣物,以及若无其事地把脚丫子凑到对方鼻子前面的地步吧?

“没什么,只是不习惯麻烦别人,我一向自己照顾自己。”她裙襬前拉,大腿紧闭。随意泄露春光不能叫不拘小节吧?

“薄荷也让妳费了许多心神照顾吧?”

“她是我最亲近的姊妹。”表态得很肯定。

他但笑不语,将棉花球沾上消毒水,细心洗去血迹。在伤口处擦拭数遍后,以棉花棒轻轻涂上一层药膏,不厌其烦调整OK绷的位置,细腻得像在制作手工艺品;手指握抬脚板时,他表情自然,彷佛握的是只手,她有些后悔平日没有在脚上多抹保养乳液,好让他做得心情更愉快。

“比起杨仲南,您实在好太多了。”她小声道,有感而发地。

“他有他的好处。”动作缓了缓,他轻应。

“最好是!”她撇撇嘴。

他冷不防抬脸,她吓了一跳,他直视她的额头,细审后释怀道:“好很多了,只剩一点小瘀青,几乎快看不到了。”拇指还按了一下原先的肿块处。

她姗姗地站起来,实在很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好似跳过了那一晚的记忆,没事人儿般和她面对面呢?

但,这么大的肿包总有凶手吧?会不会是……心有不甘的杨仲南强忍月复痛埋伏在暗处袭击她,章志禾基于道义替他遮掩,事后良心不安不断致电关心她的伤势?

至于衣物被换下,可能是被挥棒后头昏眼花,吐出秽物,他不得不替她清理吧。瞧他神态从容、若无其事,也许根本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发生。

越想越合理,她模模前额,表情转变为千里寻凶的急迫,“章先生,我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妳全都忘了?”他怔住。那么近日来,她在躲他躲个什么劲?

“我应该要记得吗?”两眼微缩。“您应该──一清二楚吧?”

“那当然,我那晚滴酒不沾,神智清醒。”

“是杨仲南,对吧?是他造成的?你不会瞒着我吧?”她逼近他,口气转硬。

他抬眉,神色明朗,毫不闪烁,“当然,只是妳得先答应我,千万不能激动,不可以再找仲南理论,扩大事端。”

丙然!她没错看那空有皮相的家伙。

“我答应不会找他理论。”她当然得研究妥当后才能找他算帐。

“那就好。那一晚,在酒吧,”他模模鼻梁,看看她,观察她的反应。“早在妳对他下药前,仲南就先下了药。”

“啊?”这是哪一套剧本?“没弄错吧?”她干巴巴笑。

他摇头,欲言又止。

她一头雾水问:“什么药?下在哪里?”

“一种迷幻药,下在他请妳喝的第二杯酒里。”他言若有憾,“真抱歉,我当时没发现,否则就直接把妳送回家,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什么迷幻药?难不成让她产生了幻觉,一拳敲昏自己?

“像──喝醉一样吗?”她抖着下巴,满怀侥幸地问,希望自己没有在大马路上对路人挥拳相向。

“唔……”他倾着头回忆,试着用最精确的方法描述,“并不很相同,起先只是发现妳爱笑了点、走路歪了点,后来,妳硬生生撞上咖啡店的强化玻璃门,暂时昏了过去。”肿包是这样来的。

听起来还不算太离谱,如果就此一觉到天亮,也没什么不好。虽然不是杨仲南亲自下手,他却不折不扣是个祸首,她忿忿咬牙,“这家伙到底哪根筋不对,为什么要这么恶搞?”

他搧了几下眼皮不作声,沉默着收拾药箱,转身放回柜子。她一拐一拐地跟过去,又问:“那……玻璃撞破了吗?是不是替我赔了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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