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人模模自己的脸,奇异地热了,趁这对男女还没失控说出她听不得的话之前,还是闪开为妙。
她拿着扫帚到二楼主卧房,一划一划地清扫地板。
他们终究是在一起了!方楠还是没能躲过成扬飞的魅力;然而,似乎又有那么点不同。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是了,是成扬飞的眼神,从以往的深沉难测,到方才显现的专注温暖,有了一段差距。在她世故的眼光里,方楠的女性魅惑显然不敌钟怡,又脸上又多了条未淡化的疤,成扬飞被吸引的,是方楠的淡漠和一无所求吗?
不知为何,她并无感到太大的不妥,从方楠无端出现在成宅里,到神秘地受了伤,她隐约感知,成扬飞不会让这段关系无疾而终,如果,那样投注的眼神能持续下去,方楠的未来是可期的。
她将扫帚伸到床底,构一构底下的灰尘,再拖出扫向畚斗,一张彩照被掩没在垃圾中,露出一角。她捏起那张照片,在身上挥一挥,定眼一看,是个年轻男子。
照片底下的时间是五年前,男子高大健壮,短发有型,堪称明眸皓齿,笑得十分阳光,几分纯稚挂在嘴角梨涡上,肩上扛着登山背包,后面是著名的美国游乐景点——大峡谷,她去年才和儿子一块参加美西旅行团去过,印象深刻。
这名男子是谁?照片怎地掉失在地?虽然陌生,仔细端视,却莫名地浮起熟悉感,好似打哪儿见过,努力想一时也想不出头绪来。
她执起衣角一瑞,将照片擦拭干净,正要找个地方放好,方楠急急忙忙奔进来,看见她,不自在地笑了笑,背着她往床头挪移,挪到床头柜的屋灯下,迅速抄起一样东西,放进口袋里。
“方楠,怎么啦?”她狐疑问。她并不好奇方楠为何直接走进成扬飞的卧房寻东西,这是情人间想当然尔的事,方楠的性子不会狂放到随处可以和情人亲密,而是那心虚的红脸蛋,彷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没事,我有样东西忘了拿。”边走边捶自己的脑门一下。
她看了好笑,叫住懊恼不己的女人,“方楠,麻烦你一下,这张照片拿给成医师,请他收好,别又掉了。”
方楠转身接过,不经意瞥了一下,登时定住不动,凑到眼下端详了一番。
“你认识啊?”她靠过去。
“不认识。”方楠摇头。“不过,好像在哪见过。”但在方楠过往生命中,没见过这般富精力的运动型男子。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见过似的。”她凑了一句。
“我这就拿给成医师。”方楠走出房门,四、五步后,脚步慢下,再拿出照片,就近一瞧,灵光闪过,几乎月兑口而出。
那双眼睛,像极了成扬飞!
这个巧合,让她绽开了笑,忘了方才的尴尬,她放回口袋,跃步走到前院花园间。成扬飞拔除着花苗旁的杂草,头也不回道:“跟你说过了,别紧张,房里有那样东西很正常,张嫂不是外人,不会笑话你的。”
她原先的雀跃,忽尔停止,收起笑意,闷声不言。
他反身仰看她,以手遮抵刺目的阳光,“怎么?我好像说错话了?”
她吨着嘴,“我忘了你原不是为我准备的,拿去!”她从口袋掏出在床头拿到的东西,塞在他手里。“算我多事,一时忘了有女人在你那里过夜很正常,张嫂应该很习惯看到了。”
话一出口,她别开脸,捂住嘴——她在吃醋吗?这种突袭的酸涩感觉让她口不择言了,不应该如此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啊!
一只粗实的手臂从后圈住她的肩颈,将她抵在硬实的胸前,“方楠,我很想叫你别生气,不过,说实话,你越生气我越开心,我一直担心,你把自己训练到不知吃醋的滋味了,那我多没存在感啊!我真怕哪天你转身走开了也不觉可惜!”他把脸贴在她颈侧,明显地缓了口气,“我没这么想要一个人过,天天要你也不言倦,别生气,你肯在乎我,我很高兴。”
她转着眸,笑了,回头吻了他一下,“记住了,下次不会上你的当了。”
“回屋里去吧!别让疤痕晒到太阳,黑色素会沉淀。”他啄吻她的鼻尖,尝到咸咸的汗珠。
“对了,有样东西要给你,张嫂在房里捡到的。”她朝口袋里模索,竟空无一物。“咦?我刚才放在身上的啊!”她查看着石板路径,并没有疑似的踪迹,她微恼地跺下脚。
“既然是捡到的,大概不是重要的东西,别找了,回去吧!都流汗了!”他推推她。
她不死心地沿着来时路张望着,才走开没多久,他在她站立处的草堆里发现了一张纸片,他顺手捡拾,转过正面一看,笑容凝固,面色陡然黯沉。
这张照片就是她要交给他的吧?
他放进上衣口袋,没有告诉还在瞠眼寻觅的女人,转身继续除草。
第九章
她向来警醒,很少酣眠,尤其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只要轻微的翻身,肢体碰触,她的意识就会起作用,迅速从梦中浮出而清醒。
今晚身旁的震动很惊人,原先纠缠她的一对手足倏地放开,身上的薄被掀离,软床向另一瑞倾斜,她顿失拥抱,双眼立掀,男人的果背在右前方弯曲着,头埋在掌心里,背脊骨浮凸,明显在竭力隐忍着不适。
她手掌搭在他背上,触手一片湿液,全是冷汗。
“别碰!”他低吼,似受伤的兽。
她倏地坐直,低探他的脸,“你又疼了?我去拿药!”她一骨碌翻身下床。
“不用,药没了!”抬起头,美好的面部因疼痛而扭曲。
“药没了?”她楞住。
今天是干热的夜晚,他的疼痛在平日也会发作,那么,已不是冰敷就可以解决得了。或许,在下一次,她就会看到明显的变化,他的面孔逐渐迈向异化。
胸口一酸,她将他的头搂向怀中,镇静道:“你等我,我到张医师那里拿药。”
“太晚了,别去!”他揪住她,半喘着。
“才十二点,不会有事的。”她挣月兑他。
她迅速换下睡衣,直奔楼下,拉开大门,投入漆黑的夜色中。
她虽勇气十足,又焦灼万分,恨不能承担一半成扬飞的痛楚,但在夜灯照明不足的背景里,猛然在雕花金属门前看到一个白发碧眼的落腮胡胖子杵在那儿,措个大皮箱,笑嘻嘻地看着她,还是吓得魂飞魄散,当场脚一颠,摔个眼冒金星。
“小泵娘,小心点,我等你开门呢!”
敝腔怪调的中文兜头飞来,她脑袋混沌一片,以为看到肯德基爷爷了。
“快起来!我坐了一整天飞机了,快开花了,让我进去!”
声若洪钟的催促震耳,她忍痛攀着栅栏爬起来,仰头打量天外飞来的老外。
“先生,你找错地方了——”
“找错什么啊!这不是成医师的房子吗?两年前我还来过,难道地震把房子位移了?”肯德基爷爷仰着粗短的脖子大笑。
她惊诧地半张嘴,手忙脚乱地开了门,匪夷所思问:“先生是——”
“我是他老爹啊!”老人拍拍她的头,“去把他叫醒,告诉他,他爹地来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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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知道红肤碧眼的西洋人,要生出成扬飞和张明莉这对黑发黄皮肤的异姓兄妹有点困难,但瞧人家一家三口相见欢,她也放下了诸多怀疑,禁不住替他们开心。
从接到电话就飞车而来的张明莉,一进门就搂着老人不放,吱吱喳喳用中英文掺杂着说个没完;老人宠溺地随她赖在啤酒肚上,嘴里猛灌着一瓶海尼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