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恼反笑,她的心思还在这桩婚姻关系上起伏不定,女人书读多了,很难轻易顺应命运,她快乐的时光下多吧?
“怎么?怕我放你回何家?”
“不是。”她淡声道。“我怕有些新派人藉此打击齐家,让您不堪其扰。”
他闲散道:“这事你就甭操心了。不过我想,我妾越多,你应该就越高兴吧?你可以愈来愈清净,没人打扰你安眠。”
她抿抿唇,抬头大方问:“既然您在这儿一点乐趣也没有,这几天为何又留下过夜了?”
他不耐地回道:“因为我想清净清净。”
“男人娶妻不是为了清净吧?”她不放弃追问。这次又连续好几天,他选择在此度夜,虽说于她无妨,然而她却不能在中院多走动,以避免严婉茵时而针讽、时而柔情似水的嗟叹。
“却也不是要听人啰唆!”他放下帐幔。“我可不想忙了一天,还要动脑筋和女人下棋,麻烦!”
她一听,忽然掩嘴笑了,急急背过身不出声。
她闯祸了!没想到严婉茵把她情急搪塞的话当真,找齐雪生对奕,反倒把他赶到这儿来了!这可不成,她得另外想法子!
他感觉有异,一把转过她的肩,就著月光审视她忍俊不住的脸,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没有,您误会了。”她侧著头,想到他被迫在闺房下棋不得安宁,那画面就是让她按不住笑意。
“是么?”他指尖勾起她下巴,抬起她的脸。
她吸口气道:“我是说真的,我没笑您。”
微弱的光线下,她似笑非笑,贝齿紧咬著下唇,为了压抑胸口那团笑气,她下巴微抖著,散开的发丝垂在两颊,一股平日不见的娇俏在眉眼嘴角漫放著,见不到他的表情,她也就不闪不躲,任他察看。
不带抗拒的仰望,竟无端勾起他的躁动,他任凭直觉圈住她的腰,默不作声俯下脸,贴住她微张的唇,探进她的口。
她僵住,背往后抵在床头栏柱上,进退不得,她再盲目,也不能否认口中温湿的探索动作是男人意外的吻,他这是在做什么?惩罚她?
“舅——”她躲开他逐渐加重的吻,挡住他胸口。“我真的没笑你!我发誓,我不知道太太会信我的话,以为你爱找我下棋,我说实话了,你放开我。”
他怔了怔,思付了几秒,领悟了她话里的意思,陡地放开她,退开一步。唇上的余温激荡著体内的血液,他握握拳头,清清喉咙,镇定道:“以后别再和她胡说了,歇息吧!”
她整好松开的衣襟,心绪紊乱地上了床,躺下后,犹自听到重重的心跳声——他竟用这种方式对她,她该如何忘却这个吻?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的吻?
他凝视她的纤背,久久没有移开,直到她的呼吸沉稳,翻个身睡熟了,他伸出手臂,轻放在她腰上,搂近她,有如她背倚在他怀里,他合上眼,让紧绷生活中缺席的暖意伴著自己入眠。
第四章
齐家商行里。
“老板,您要的这些书都在这儿了,您看看有没有遗漏?”帐房李兴将一叠新搜罗来的书摊在案上,净是些最近翻译的西洋小说和历代传奇一类的文集,几乎是齐雪生不碰的书类。
齐雪生快速审视了一遍,道:“可以了,待会儿差人拿回去交给小鹃。”
李兴看了他一眼,笑道:“老板倒挺用心的,秦小姐好福气。”他不敢直呼姨太,齐雪生听见这称谓就皱眉。
齐雪生蹙眉,“你这是在消遣我?”
“不敢!”李兴忙躬身道。“她能遇见二爷,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袁森此事余恨未消,听说他放话要立新船行和何家打对台呢!”
“这事我听说了。”他摩挲著下颚,对李兴道:“尽快安排我南下,我得尽快解决这事。”
“安排得差不多了,旅馆也订好了。对了,春生少爷快要回国了,老板有任何打算没?”
齐雪生凝思半晌,道:“先让他熟悉所有商铺再说,得尊重他的意思。”
“唔,长沙老家那儿,院子修缮得差下多了,是否要让您……”话末完,齐雪生手一抬,阻止他说下去。
“先照旧,一切都不动,维持干净就行了。”他翻开帐簿,一项项点阅。“城西那边地租都收了吧?最近——”
“少爷——”连串急促的高喊声伴随从外头奔进的凌乱步伐,打断了他。“少爷,不好了!”
进来的是齐府的家仆,满面慌张地揩著汗。
“别急,慢慢说。”李兴倒了杯水递过去,拍拍他的肩。
“姨太她,落水了……”家仆囫图喝完一大杯水。
“你说什么?”齐雪生赫然起立,家仆吓了老大一跳。
“那个……那个……”家仆张口结舌。“小鹃陪姨太到水池边逛逛,姨太差她请太太出来一块聊聊,小鹃没找到太太,回来就见到姨太掉进池子里了。池子水不深本来不是问题,可姨太掉下去时大概撞了头,没法自己起来,小鹃找工人救起来时,人已经昏了过去……”一连串“太太”、
“姨太”的,听得齐雪生脸色铁青。
他愤愤咒骂著,没听完,快步冲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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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攒得厉害,额角汗湿不停,仿彿置身在炎夏里。棉帕拂过她敞开的颈项数回,已经湿透,掌心模模她前额,并没有发烧,为何如此盗汗?
她喘了几口气,小脸左右辗转,终于微微掀开眼皮,蓦地,她整个人猛然坐直,让一旁静候的人惊诧不已。
“失火了——”她左右急急张望著,在空中挥动的手臂被有力的握住,她攫住那只手臂,紧紧攀上宽阔的肩,头埋在对方胸怀里。
“火太大,我进不去……”她打著哆嗦,喃喃念著。“爹他——”
“不是火,是水,你掉进了水里了,这可是第二次了。”齐雪生任她揽抱,怏怏不乐地提醒怀中神智昏昧不清的女人。
她楞住,好一会儿不动,围绕著她的是男人熟悉干爽的气味,贴住她的是男人坚硬的胸膛,梦境中那场大火慢慢在四周消退,她感受到的只有暖意和安全,炽热与恐惧已渐远。
“舅爷,对不起。”她缩回挂在他肩上的双臂,挫败和枯槁疲累袭上透白的脸。“小鹃呢?”
“顾了你一夜,我让她回去休息了。”他摆脸道:“秦弱水,我不明白,你还有何怨言?大白天跳水,是向我示威,还是存心寻短?你若说不出个理由,我就天天带你上商行寸步不离看著你,省得我三不五时还得担心你给我捅楼子!”
她抬起脸,忙道:“没有,我没有寻死,我站著好好的,一转身就绊了一跤,跌下池子里,我发誓,真的没有……”
她在池边站得好好的,等著严婉茵到来,想告诉她可行的法子留住齐雪生过夜,不过转身移步罢了,却有不知名之物突地在脚边横生,她重心不稳,往旁一栽,便落入了池子里。倒下那一刻,她凭空乱抓,指尖依稀拂过了绸缎的裙角,她张嘴喊了两个字:“救命——”,脑袋撞及硬物,便再也出不了声,沉进池底里。
他斜睨著她,不再和她争辩。“这次就算了,最好不是存心的,以后你别再走出院子了,出了事,齐家如何对外交待?过几日我得出远门,管不著你了,你要是对我有点感激之情,就安份点,别再出纰漏了!”
她倾著头听著,忽然想起了什么,抓住他的手,“您要远行?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