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莉,快送餐了,别再聊天了。”严子宽抬出老板架子,催促着。
“干嘛那么小气,说下而已嘛!”小莉嘟起艳唇。
“没关系的。”梁如意扬手,对女孩道“很抱歉得让妳失望了,我不能带他来了,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我看他很喜欢妳啊。”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
她气虚地笑。“小孩,不是每次相亲都能成功的。”
“喔,真可惜……”
严子宽绕出吧台,走到她身旁拿起她的围巾。“如意走吧,我有点事和妳谈。”援着转头吩咐女孩“叫依依站吧台下,我有事出去。”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糟吧?连温厚的严子宽也忍不住有意见了,她得另外找个地方打发不上班的时间了。
他拉着她一路走到邻近的百货公司前方的广场,在高耸的廊枉前停住,沉默地端视她。
她朝四周看了看,这个地方她曾和方斐然驻足过,当时她吃着甜甜圈,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爱上他。
“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好,我的男人运一向不太好,我以为他比别人更勇往直前,我会有个好结局,谁知道檬”她状似不在乎地耸肩。
“妳呢?妳不该勇住直前吗?”她很能忍,明明满月复触即发的痛楚,却冷静地不去碰触。
“太迟了,总是这样,在不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她视线投在他的外套领口。她不能面对任何一双带着怜惜的眸子,尤其是现在。
“我能为妳做什么?”他温柔地替她围拢好松落的围巾。
她笑了笑,歪着头眼珠朝上,佯装思索。“唔──你拥抱我一下吧:给我一点力气,下次你看到我时,我又变成以前的梁如意了。”
他微愕,但随即展开双臂,紧紧拥住她。她的半边小脸嵌在他的肩窝,在冷风里,她得到了温暖,积压在心口的酸楚缓缓释放,热泪沿着面颊滑下,渗入他的外衣里。
“如意,哭出来吧,这里没人认得妳。”他缩紧臂弯,快把她挤碎。
良久,他怀中的身躯慢慢颤动起来,伴随着随风而逝的呜咽。
她想,她的情伤就要慢慢愈合,明天,她又是新的梁如意。
第九章
他差一点儿认不出她来,不过两个星期,她外形丕变,神情也不同了。
她长发剪短了,仅齐耳根,露出润泽的耳垂,脸蛋因为瘦削显得更小了,穿着一袭优雅的黑色裤装,露出的部分肌肤白皙依旧,窄腰外套衬得她轻盈纤柔,半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笃实地作响。
她视线略下垂,笔直朝大门走去,神情冷漠,脊梁坚强的挺直。
他捻熄了烟,不疾不徐走着,直到她转个弯,往另一条路走着。
这条路通往捷运站,如果不到外县市出差,她一向不开车,直接搭乘捷运上下班。
他步伐大,很快赶上她,大手一捞,攫住了她的手膀,她错愕不已地回头。
“如意,好久不见。”
她倏地抽回手,显然没有预期他会出现在此,微显惊慌。
“方先生,有什么事?”她咬住下唇,鼓着倔气,不作任何表情。
“真的不想理我了?”他勾起她的下巴。
她拍掉他的手,退后一步。“你如果没事,我还有事,不陪你聊了。”
她返身就走,他再度拉住她。“急什么?严子宽永远在那里,跑不了的。”
“方先生,”她不可思议地变了脸。“这是我的私事,我从未干涉过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做些什么,你也没有资格管我下了班和谁在一起。”
他恼怒地揪住她。“妳不该一走了之,我可以解释清楚的,妳对我连一点基本的信任度都没有!”
她冷笑两声。“信任什么?信任你从未爱过庄以欣?信任你不是为了向颜家齐表态才想娶我?信任你没有对庄以欣余情未了?还是信任你从来只当我是梁如意而非庄以欣的替身?”她一吋吋逼近他的脸,凌厉而绝望,泪光在闪烁。“方斐然,看清楚,我不像庄以欣,一点都不像,我不会为了恨一个人远走天涯,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下去,做我的事,我不像庄以欣一辈子都需要男人呵护。”
他顿时语塞,惊异的目光像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她到底累积了多少怨?
“如意,妳过得很好吗?从第一天离开公司,妳每天早出晚归,不是去严子宽那里,就是去看电影、到图书馆、看歌剧、逛百货公司,不让妳妈知道妳无处月去;直到这三天,妳到了新公司上班,终于可以抬头挺胸告诉别人妳过得很好了,为什么?难道妳的自尊就不能让妳低头,亲自问我一声到底是什么原因吗?”他捏紧她下颚,不解地摇头。
“我不需要听借口,你可以说给颜家齐听,他那么放心地把老婆交给你,还有什么好不相信的。现在可不可以放开我了?”她冷嗤一声,强硬的眼光与他对峙着。“还有,不准派人跟着我,否则我会让他好看!”
他闭了闭眼,低叹道:“如意,不是妳想的那样,我爱的是妳,妳感受不到吗?我从不认为妳像以欣,那几天我必须替她处理些事,并不是刻意要瞒妳,而是答应了她……”
“如意,还没回去吗?”一名西装笔挺,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笑着走向她,后头跟了两个属下模样的年轻男人。
方斐然不再勉强,放开了她。
“总经理。”她弯腰欠了欠身,心里发窘。
“这位是──”中年男子看了眼方斐然,眼前这对男女似乎在激烈的争执中,他很讶异梁如意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我是她未婚夫,我姓方。”方斐然望了下男子,不加考虑地抢答。
在场诸人皆面有异色,梁如意恼恨地不发一语。
中年男子深藏不露地笑着,“幸会了,方先生,原来如意有婚约了。对了,我待会要和兴达的陈董见个面,签个约,妳跟来见习下,不妨碍吧?如意?”
她暗惊仍会意地点点头。“我没事,可以跟您去。”
“方先生,不好意思,跟你借个人,改天见。”男子沉稳地走向已等在路边的车,她跟在身后,不敢回头多看面色铁青的方斐然一眼。
车行一段距离,中年男子命司机在路边停了车。“如意,下车吧!”
“总经理?”她楞然。
“好好想一下该怎么做,据我所知,方先生为人大方诚恳,不管有没有误会,学着心平气和地面对,所谓好聚好散,他不像不讲理的人。”男子露出长者慈蔼的笑容,拍拍她的肩。
“您认识他?”她大惊。
“他是『畅生园』的老板不是吗?我和一群朋友在那聚餐过两次,人多他可能忘了。去吧,有时候过分坚持会吃亏的。”
她下了车,霎时觉得心头澄明了。
她对抗的是什么?恨的又是什么?如果生命中可以没有方斐然,又何必激动?或许真正的答案是──她并不介意他爱过庄以欣,而是那天在他家那一幕,让她怀疑自己永远也敌不过庄以欣的魅力,与其在惶惑中挣扎,倒不如就此断灭。
她坚持的,其实是一份恐惧──如同幼时,母亲不顾嚎啕大哭的她将她推上梁少芹的车,让她对自己的存在价值生疑。
这些,才是她终究孤独的真正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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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张张翻看刚刚送来的照片,愈看脸色愈暗沉,几次张芸走进来要和他商讨店里的事,最后还是放弃免遭波及。
他手一甩,照片散落在桌面上,眼见心烦,他干脆闭上眼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