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他迟疑地走到浴室门边,推了一下半掩的门,门移动了,她依旧没有回应。“没事吧?”
他探了半个头进去,旋即被蜷缩在马桶旁的女体震撼了一下,他大跨步过去,揽起她被散乱长发覆盖面目的头,拍拍她血色尽褪的颊,她竟一动也不动!
“霏霏,怎么了?”
她不省人事,问也是白问。他不再犹豫,拦腰抱起她,冲回床边,放下她,心惊胆跳地猛压她的人中、狠捏她的腮帮子,扶起她往嘴里灌白开水……
她不能出事,她只要一有事,会有一串的人马跟着倒霉,他的大好人生也会跟着完蛋!她还不到时候跟他说再见,她得身强体壮的和他一道熬到功成身退的那一刻,这样他的罪恶感才会消弭……
“咳……”手忙脚乱的一番拨弄,终于让她痛苦的从喉头发出一声咳嗽。她微弱地睁开眼,看见上方一张焦灼的脸,皱眉道:“我脸好痛!吧嘛这样看着我?”
他喘了口气,恼怒道:“太好了,你没死!你最好保重一体,免得我又被皇太后惩处,你现在可是千金之躯,出不得一点差错!”他扶起她半躺在靠枕上,板起脸坐在一旁,快速起落的心跳一平息,出口仍是尖酸刻薄。
习惯了他的尖锐,加上晕眩,她无力回击,只轻声问道:“我昏倒了?”
“嗯。”他没好气地道。“你天天吃好、睡好,就算药再难喝,也不至于把你呛晕吧,你是那根筋不对?”
“你要是也一连三天把胃里的东西都清得一干二净,就知道为什么了。”她扶着前额,勉强喝了一口水,虚弱地看着他。“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死,你得想想办法,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你真是麻烦!”他站起身,俯视着她。“我这就去告诉皇太后,明天起你不能再喝了,这样可以吧?”
“别去!”她闻言大惊,顾不得体弱,向前拽住他的手。“我喝不了那些药,她一定会想出更离奇的方法来试验我,只要我不怀上孩子,她是不会罢休的,被折腾的可不是你,你千万别害我!拜托!”
她满眼惊惶,憔悴的面色让他的胸口没来由的一紧,他重新坐下,轻声问道:“那么,亲爱的霏霏,你有什么好点子可以骗过皇太后?还是你想一劳永逸,干脆生个孩子算了,也不必再这么辛苦了。”语毕,他仰头放声大笑,等着她的拳打脚踢袭来。
但她却坐着不动,只呆滞地瞪着他半晌,接着低下脸,抿着嘴。她这个角度,与童年的她极为相似,他的心再度一拧,只听见她颓然开口,“真好,你还能开玩笑,我只想哭呢!”说完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敛起轻慢的神色,静默思索了一会,才带着无奈道:“算了,明天开始,我想办法替你喝掉大部分的药,剩一两口你就做做样子喝给张嫂看就可以了。”
她愕然,说不出话来。
“还有,明天我和皇大后商量,让你到我公司上班,省得你整个早上在家如坐针毡。反正夫唱妇随,她应该没话说才是。”他耙梳一下不听话的乱发,有些质疑自己的草率决定。但眼前那娇弱之身,却又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谢谢你!你……其实……你……不是……”她喜不自胜,歪着头,吞吞吐吐地想不出适当的字眼表达。
“我什么?”他斜睨着她,不会这点德政就把他捧上天了吧?
“你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坏的!”
丙然!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她对他的印象也不会在一天之内扭转。
“不客气!”他嘿笑两声,走到五斗柜前,打开最下方的抽屉,拿出一包苏打饼干丢在她膝上。“填填肚子吧,别把胃搞坏了。”
“谢谢!”她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那笑弯的眼睛、整齐的贝齿,把病气都冲淡了。“你这么有义气,今天就让你睡床上好了!”
他合上抽屉,凝望着那得来其实并不困难的甜笑,一种许久以来,紧紧缠住自己的不知名束缚,在从窗口溜进的夜风吹拂下,慢慢松月兑了,使他不由得也想微笑,与眼前儿时的伴侣毫无芥蒂的相对。
但他终究只是转过身,闷闷地说了句,“你还是睡床吧,等你强壮点再说不迟。”
她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干,所有的不适正一点一滴离去,忽然,时间不再这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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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原来她的快乐如此易得,只要一份可以有点发挥的工作,即使在毫不起眼的小小角落里,她也眉开眼笑的没有微辞。
当然,她的身分自然是得到了诸多礼遇,但她的身段极为柔软,没有坐过高位的她不会有颐指气使的姿态,因此,一早到公司引起的小小骚动很快就平息了,一下就看不见探头探脑的同事在身边徘徊。
他三不五时走进业务部,美其名是交待副理公事,实则是观察她的适应状况。她倒是认真起来了,几次都见她蹲踞在一堆档案夹和参考用的专业书籍里,脸蛋都看不见。
中午时分,他再次走进业务部,人员几乎都走光了。
“霏霏。”他敲敲她的桌面,她整个人几乎埋在座位后方的书堆里了,只看得到背影。
“嗨!是你。”她直起腰身,大概是蹲太久了,她揉着脊椎,笑着回应。
“还习惯吧?”他淡淡地问,抑制着揩去她鼻头汗珠的冲动。“这几个电话有空打一下,询问客户的满意度和最后一笔款项入帐的时间。”
“喔,我知道了。”她接过纸条。“副理出去前教了我一遍,我知道怎么应对,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你一定会做得很好,因为你不会想再和皇太后朝夕相对的。”话一月兑口,他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并不想在这里和她针锋相对的。
出乎意料地,她并无不悦,会意地朝他展颜一笑,便又转身继续方才的工作。
他呆了一下,她竟放弃了和他舌战?!没想到她的注意力移转到工作,便不以他的冒犯为忖了。他的乐趣消失得这么快?
“别忙了,吃饭吧!”他唤道,眉头微拧。
“知道了,我马上去……”她突然顿住,想到什么似地一跃而起。“啊——我忘了,你的便当还在冰箱里,我马上替你微波弄热,”
她跨出书堆,伸手用袖子抹去额角的汗,越过他亘奔茶水间。
这是老人的条件,她一早仍得准备他的午餐,不能中止。她不介意一大早得起床下厨,只要能跟着盛士暐出门,叫她扫厕所都没问题。
捧着热腾腾的饭盒,她边和擦身而过的职员点头示意,边呵着发烫的手心。
经过业务部,她随意一瞄,他已不在里头,大概回办公室去了。
她继续朝尽头走去,在半掩的门前站定,近似争执的交谈声从门缝传了出来,音调一高一低,明显是一男一女。
“别告诉我把你的小妻子搞到公司来是因为老太婆,找点新鲜的词说说吧!”
“不瞒你说,的确是因为老太婆。你不明白,李宛霏日子不好过,我也得不到安宁。我知道你一向明理,再说,她和你不同单位——”
“盛士暐,真不知道你是高估还是低估了我,你连声招呼也不打,趁我出差时让她登堂入室,你到底想怎样?”
“别说得太难听,她不过是个业务助理,对你并没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