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母亲最近搬了新家,新电话还没告诉我们呢。而且,杜蘅并没有打算和她母亲住在一起,她可能会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我们也还在等她跟我们联络。”杜明技巧性地婉拒提供消息。
“学校?”他眉一抬。
“是啊!我们杜蘅聪明,想念哪都念得上,拿学位可不是你们这些人的专利吧?”斜眼下掩饰地睥睨他。
他站了一下,知道不会再得到更多的资讯了,便道了声谢要移步离去,他还有另一个人选可以探知更多实情,所以他不担心。
“石先生,请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张瑛叫住他,很快地往屋内走去。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张瑛随即捧着挺眼熟的一个四方盒子递给他,他一怔--是生日那天杜蘅原本要送他的礼物,混乱中又被她拿回去了。
“她没有带走,我们也不好留下,这是她打工赚来的钱买的,你就拿回去吧,反正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张瑛叹了口气。
“打工?她什么时候去打工的?”他满月复疑云--她不用睡觉吗?
“呃--”张瑛朝杜明瞄了一眼,将他一把拉到门外楼梯转角,为难地看着他。“杜蘅缺钱,所以杜明介绍她到他朋友开的夜店当卧底赚外快,晚上九点到凌晨两点,那阵子你刚好在国外,她没让你知道,怕你担心。”
“什么卧底?都做些什么?”他脚底发凉,凝重地注视着她。
“你知道夜店常会有些摇头客贩毒、吸毒,混在顾客里头作乱,店老板也为此很头痛,为了怕警察找上门会关门歇业,于是就雇了些年轻的女孩混在里头,只要发现有人行迹诡异,就找保全把那些人赶走。报酬还可以,她做了两个礼拜,足够她买这个东西送你了。你可别怪杜明啊,是杜蘅主动要求的。我虽然不清楚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如果你有机会回美国度假,还请你去探望她一下,我们很担心她,她跟她母亲不亲,不会太常联络的,这是她母亲的新电话,拜托你了。”张瑛恳切地说道,随即往他手心塞了一张纸条。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征信社的,回到车上,他机械化地拆开包装纸,打开盒盖,在内盒的绒布衬垫上,惊怵地看见紫白相问的透明琉璃艺术品,在午后的阳光下晶璨夺目,但却硬生生地断裂成了三块,好像杜蘅碎裂的心。
第十章
洛杉矶两年后--
她不该设闹铃的,当那法国号角声穿过羽绒被撞进她的耳膜时,她开始诅咒自己的自以为是,清晨的低温粉碎了她的自制力,她一点都不想起床,只想蜷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到自然醒……
但是--今天是周末了,如果不赶到图书馆去,等在那里的杰瑞就会发火,杰瑞一发火,就会走人,那她的期末报告就会跟着完蛋……所以,她必须再一次命令自己做个机器人,没有知觉,只要跟着大脑的命令动作
她一跃而起,按下疯狂的闹钟,跳下床,拼命地跳跃,做几个拳脚动作驱走寒气,再奔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战斗澡。当她换好外出服精神抖擞地站在镜子前时,她很高兴自己又再一次战胜睡魔了。
拎起笨重的背包,她推开大门,一座会移动的馒头山挡在她面前,她不疾不徐地高喊,“李维先生,早安。”
“早。有礼貌的孩子,不是说叫我约翰就行了吗?”馒头山很有技巧地将庞大的吨位挤进门内,只到他胸前的杜蘅很辛苦地仰望着他。“喏,妳的花!”一束白玫瑰像变魔术一样地在她眼前盛开,扬着早晨的芬芳。
“谢谢!”她将脸埋进柔软的花办里,浸婬在每周一次的幸福里。“今天……你有没有瞧见是谁将花摆在门前的?”她朝他眨眨眼。
“只看到一点点。女孩,他自行车骑得很快,头发是金色的,我猜是诺顿家的长子,跟妳念同一所学校,人很害羞。”他朗笑数声。“要替妳插在瓶子里吗?妳看起来正要出门。”
她笑着递给他,道声谢后走到车库,开了车库门,坐进车里,静静地倚在驾驶盘上。
每个星期六,房东李维先生都会在同一个时间过来,亲自整理前后院的花圃和草坪,从不假手园丁。半年前开始,他进门的同时也拿起了放在门口的花束,每周不同的芬芳滋润着她的嗅觉,花朵从没有间断过。
她曾经尝试提早起床想见送花人的模样,但就如房东所言,男子自行车骑得很快,金发在风中飞扬,她根本来不及和他说上话;再说,他来得太早了,周末她通常是睡到日上三竿的,早起是一种折磨,久而久之她也就放弃了。
诺顿家的长子?在校园中迎面走来时总是低着头、红着脸,很少正视她,他也对东方面孔有兴趣吗?
她不介意收他的花,毕竟这么长情的人很少见了,这份心意是值得珍视的,虽然,她没有要与他更进一步的接触;虽然,她的爱已经干涸,她还是很高兴收到灌注了情意的花束,因为,她爱过的人是不会送花给她的……
她拍了一下额头,再次诅咒自己--
杜蘅,妳还在想吗?妳还敢想吗?再想妳就会万劫不复了!
她转动车钥匙,朝太阳升起的方向奔去。
“杜蘅。”别别扭扭的中文发音。“妳真的决定不转校吗?妳的成绩并不坏,洛杉矶分校应该没有问题的,要不要再考虑看看?”杰瑞推着已半满的购物车,再朝里头丢了一块烟熏肉。
“那是因为有你罩着,才好不容易申请到这一所大学,我只要安安稳稳的毕业就行了。我想清楚了,我不是做学问的料,还是早早做事的好。”她从购物车里将一块三角状的乳酪丢回架上。“喂,跟你说了几次,我不吃这种臭东西的,别再丢进来了!”
“那妳要不要考虑搬出来,和我近一些,彼此也有个照应?”蓝色眼珠微微闪了一下。
“杰瑞,你是大baby啊?还要照应什么啊?”她撇开脸,从冰柜里拿出一桶冰淇淋。
“是我照应你,不是你照应我。”他附在她耳畔轻轻地说着。
她的手一抖,冰滑的啤酒瓶差点拿不稳。“谢谢你,不过我已经习惯这里了,这里比较多中式超市,我可以买得到台湾的食物;再说,李维先生对我很好,前两个室友毕业搬走后,他都没涨我房租,也没赶我走,只另外找愿意租下一整栋房子的房客,所以我才舍不得离开呢!”她笑道。
“我的重要性还不如超市及一个二百五十磅的老爹地?”杰瑞怪叫道。
“你别老带着我,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她白了他一眼,暗暗吁了一口气。
杰瑞很好,是少数没那么自我的白人大男生,从她申请进这所州立大学分校开始,他就以学长照顾学妹的姿态在带领她,她多数科目能过关,几乎都是拜他所赐。今年他申请研究所了,两人焦不离孟的校园生活也要结束了,但他一直不放弃地想说服她陪他转校。
杰瑞真的很好,还曾经慷慨解囊帮她度过青黄不接、找不到兼职工作时的日子,只可惜,如果他的眼珠深一些、头发短一些、双眼皮线条再长一些、眉头再近一些……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鬼迷心窍了!表迷心窍了!
杰瑞莞尔地扯扯她的长发,这个可爱的东方女圭女圭,老是有出人意表的动作。“最近工作怎么样?还是继续待在王太太家照顾那两个小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