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同意先订婚,但是不对外宣布,也不举行任何仪式。”
他松了一口气,“好,那我们就在这儿订婚,当着你爸妈的面前,你答应了就不许反悔。我早就准备好戒指了,就放在车上,你等我,我下去拿——不,还是你和我下去拿好了,我怕你又跑了。”
恐怕将来反悔的会是他。
念愚不再说什么,顺从地让他挽着手臂,慢慢地走下山。
第八章
崇岳不再提及搬家的问题,幸好如此,拒绝他一天比一天困难,若是依念愚的意思,根本就别提结婚的事,她情愿就这样过下去,情愿被贴上情妇的标签,也不愿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哪怕她声名狼藉,若不是他的妻,所有的耻笑是不会临到他头上的。
整个白日就这么消耗过去,除了浇浇花,崇岳不许她做任何家事,于是她只好坐在窗畔,对着那丛茉莉发呆。曾经枯黄的枝叶在她的细心照料下又重新抽出了小小的白色花蕾,屋中随处可见的绿色盆栽又回复生机,一日比一日茁壮,似乎她也和这些花没有两样。她是它们的守护者,而崇岳则是她的。
客厅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已是黄昏了,崇岳轻手轻脚地进了门。自从有一回他来的时候发现开铁门的声音把她从睡梦中惊醒,之后他总是这样小心翼翼。
念愚听见他的脚步声停在餐桌前,然后转向卧室门口,她知道他走到她身后了。
他的双臂连人带椅的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
“风挺凉的,不冷吗?”
“这种微风冷不着人的,今天的天气很好。”
“我们去吃饭吧。”
“早餐、中餐、晚餐。每次见面,你就是要我吃饭,我好像是襁褓中的婴儿,每日不是吃就是睡。”
“医生说的,你营养不良又贫血,胃也不好,体重太轻,我当然要盯着你好好吃饭。如果不把你养得健康结实些,以后要怎么为我生儿育女?说到孩子呢,我可是半打都不赚多的。”他开玩笑地说。
“半打?好啊,原来你公司旗下不开养猪场,你是顺便把
我当猪来养了。”
“是啊,喂食的时间到了,你这头小猪怎么话这么多?”
他边说笑,边把她从椅里抱起来。他喜欢这样抱着她去用餐,顺便掂掂她的体重。嗯,是有重了些,不过还不够。他带三分满意的神情想着。
念愚环住他颈项的双手忍不住垂了一下他的背,“喂,你真以为在帮小猪量体重吗?”
“放心,你这只超级迷你小猪还不到可以上桌的地步。”他嘴角噙着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仿佛真在打算到了那地步,要如何将她拆解人月复。
饭后,两人靠在沙发看电视,她窝在他怀中,眼睛盯着光幕,不知道电视上在演些什么,只是品味着和他在一起,像一对老夫老妻的感觉。
若是妈妈来得及看他一眼,该有多好。她忍不住遗憾地想道。
崇岳立即察觉她情绪的变化,他垂下头,发现她睫毛上凝着一滴泪。
“妈妈和爸爸在一起不会寂寞的,你如果不快乐起来,他们也会不快乐。”
“我知道妈妈不会喜欢看到我哭的,虽然她的眼泪比谁都多。”
“那一定因为是你不乖罗!”
“才不是,我从小就是乖宝宝。”她嘟起嘴像被冤枉的小女圭女圭一样的反驳。
“好、好,你最乖。明天赏你一包乖乖,乖宝宝。”他捏着她的鼻头戏谑地说。
“你知道在我出生前爸爸就过世了,我从没见过他,除了一张照片也没有任何纪念物。年轻的时候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就让妈妈这样怀念一生一世,后来才知道爱得太多是要吃苦的,虽然吃苦却也不后悔。”
“后悔也没用,爱都爱了,哪能说放手就放手。你从我车上逃走那一天,我在公园那附近打转了大半个晚上,又把公园的每一寸土地来来回回踩过好几遍,你像是平空而降的精灵又突然消失。我几乎要以为自己作了一场白日梦,辛蒂瑞拉忘了留下一只玻璃鞋,唯一线索也在见过你姑姑之后化为泡影,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希望时你又出现在我眼前,你们立是出生来折磨我的。”
“进了你公司,就像蝶蝴沾上了蜘蛛网逃月兑无门。大二时一位教企管的教授介绍过你的公司,那时我就十分向往,决定一毕业就来报考,虽然迟了一年,还是进去了。”
“原来你已经暗恋我这么久,着实见识不凡。”他得意地说。
“谁暗恋你了?若说是暗恋,不如说是为了那笔优渥的年终奖金。我本来计划好了,若是一切顺利,我就可以和妈妈出国一游,看看那些我们在书上读过的地方,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然有机会,你要到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那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人总要学会从丧亲之痛中走出来,越是伤心,亲人越是走得不安,不要再去想你已经失去的,要牢牢抓住眼前所有的。”
“我知道,只是忍不住要想,原本可以不用这样的。假若那天不是我的生日,我们便不会在夜里走到那个路口,假若我们不是决定走路回家便不会遇上那场祸事,假若那名凶手没有出生,那么妈妈还会活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答应你会再去找警方问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想办法把肇事者找出来,让他去坐牢。”
“光是坐一、两年牢怎能偿付他所做的?”受害者是别人的时候说原谅是很容易的。你可以说他是无心之过,但那怎能算是无心?明知喝了酒会影响他的反应与判断力,明知这样上路会危害无辜者,怎能算是无心?那分明是对不特定对象的谋杀!
突然,崇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这种预感当然是毫无根据的,念愚的健康有很大的进步,订婚戒指也牢牢套在她的手上,剩下的问题只有母亲和小葳是不容易过的难关,不过他们是无法反对他的坚持的。
那这种不样的预感从何而来?是念愚对凶手那种毫无转寰的憎恨?
“听我说,你若是一直只把心思放在这儿,那是在惩罚你自己也是在惩罚我。”
念愚抬手轻抚着他郁结的眉心,“对不起,我实在是个大麻烦,你累了一天还要来听我诉苦,你知道你永远有后悔的权利的。”
“不准你再提后悔两个字,我后悔的是没有坚持马上把你们娶进门,让你有时间整天胡思乱想,一等你恢复健康我们就结婚,我一刻也不要多等了。”
“不、不,还是照原来的计划等订婚满一年再说,他明知她所说的理由只是借口,却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太没有安全感,于是一再催促;她也同样没有安全感,所以只能拖延。”
终究还是他屈服了。
“我明天要去南部分公司,没办法赶回来和你一起午餐,晚上也可能会比较晚过来。明天早上我会把你的午餐一起带过来,你要记得按时把它吃完,一粒米一滴汤都不许留下,知道吗?”
“唉,不用麻烦了,巷口就有自助餐馆,我出去吃就好了。”
“怕什么麻烦?”他轻斥,“你再给我减轻一公克体重才是找我麻烦,医生开出来的食谱,每一餐都不可以打折扣,”你别想蒙混过去。”
“好、好,都听你的。我会把那些汤匙、筷子、碗盘都顺带吞下去,明晚你来的时候我表演一套特异功能给你看,这样你满意了吧?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