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放下手中食篮,转身就走。
“采菱,”她忙开口喊,“别生气,姐跟你闹着玩的。哎哟……”
见大妹头也不回,蔺采蓁急忙起身要追,怎知长时间罚跪竟导致麻痹,她不但站不起来还重重摔倒在地。
蔺采菱见了大惊失色,忙回头扶持,要命的嚷,“老天!爹罚你跪,你就当真跪呀!难道你不会做做样子吗?等有人来了再跪嘛!”
“你们……”
“我们当然都是做做样子,否则早跪出人命了。”她摇头说:“瞧你,跪一上午就去了半条命,如果我再不来,那还了得!”她责问着,却细心的用双手轻轻揉搓姐姐的双腿。
“原来我才是这个家唯一听从爹的人。”商采蓁笑着自嘲。
蔺采菱点头,跟着又说:“除了旧园的事。”
蔺采蓁闻言,沉默了。
“别再想了。”蔺采菱说:“想再多也没用,爹说的也没错,眼前兵荒马乱,谁还能顾得了谁呢?何况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也已经尽了力,就别想太多,安心做你的新娘子。”
她一怔。“你知道了?”
蔺采菱嘴一咧,笑道:“当然,这是大喜事,全家都为你高兴呢!”
她别开头,意兴阑珊。“有什么可高兴的?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分开了。”
蔺采菱笑脸一僵,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这总是喜事一件,想想,你就要嫁入汴京的大户人家,往后吃穿都有人伺候,我和采茵都好羡慕姐姐呢!”她夸张的说,一来化解先前的尴尬,二来逗姐姐开心。
蔺采蓁想到对自己安危漠不关心的赵士安,心里就怏怏不乐,但想到大妹是一番好意,也不忍一再泼她冷水,便不说话了。
“这婚事虽然仓卒也草率了些,但赵家在汴京可是有名望的大户人家,一定不会亏待姐姐的。”
蔺采菱为赵家说尽好话,蔺采蓁听了忍不住责问她,“是爹派你来的,还是赵家给了你好处,叫你的心尽向着他们?”
“天地良心,我的心可是向着姐姐的。”她举手,信誓旦旦的说,“姐姐心地善良,谁都希望姐姐能嫁给好人家。”
她抿了抿唇,又说:“其实爹提早辞官回乡也是好的,如今战况吃紧,辽兵随时都有可能攻入城里,对一般百姓或许无碍,不会强加为难,但我们是官家人,怕辽兵是不会轻易饶过我们的。再说……”
她顿了一下,看住姐姐,过了一会儿才说:“爹已经知道旧园的事,他又怎会由着你乱来。”
蔺采蓁心一沉。
“你是这样看我的吗?”她心痛的说:“我是一个胡乱来的人?”
“不是,不是这样的。”蔺采蓁马上摇头解释,“正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爹担心你为了旧园的灾民做出更大的牺牲,才会匆促草率的进行与赵家的婚事,甚至一早就去辞了官,向大将军请领出城通行令,就是不希望姐姐的恻隐之心反误了自己的一生。”
蔺采蓁心一澄,眼睛发亮。
“你说什么?”
“相信我,爹会这么做都是为了姐姐好……”
“不是不是,”她打断蔺采菱的话,忙说:“你说爹一早就辞了官,还向大将军请领出城的通行令?”
蔺采菱马上点头,完全不疑有他。
“是呀,爹说有了通行令,随时都可以出入城门,他还说过两天就回乡下的老家,不过这之前得先办好姐姐的婚事,他出门就是为了这事。他说虽然不能风风光光的将姐姐嫁出门,但也不能让赵家的人小看了姐姐……”
蔺采菱不停的说着,蔺采蓁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全心雀跃着,一个在内心逐渐蕴酿成形的计划。
“采菱,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帮姐姐,”她握住大妹的双手,忽然喊道。
蔺采菱愣住了。“什么?”
她还想不明白,但从蔺采蓁脸上的笑意看来,她隐约感到那绝不是一桩好事。
糟了!
她想麻烦大了。
第三章
蔺采蓁想到办法了。
在天黑宵禁之前,将旧园的灾民平安送出易县。
这实在不是容易的事,要偷取蔺孙的通行令,首先就遭到蔺采菱的强烈反对。
一这怎么可以!”她不可思议的疾嚷,“爹还在生你的气,你这会又尽想些古古怪怪的点子来惹他不高兴,唉,我真是怕了你了。再说,我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偷爹的通行令,就算我有,也未必偷得到呀!”她两手一摆,表明自己爱莫能助。
蔺采蓁伸手拦住转身欲走的蔺采菱。
“你知道爹的习惯,重要的东西他都习惯放在一个地方,现在只看你肯不肯帮我了。”
蔺采菱深抽一口气,表情为难,还真后悔自己的多嘴,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妥。
“不行不行,我绝不能答应你,我绝不能。”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就怕自己意志不坚定,禁不住姐姐一再的苦求,索性举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爹心里想着我的事,自然不会注意到你,现在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蔺采蓁不放弃希望,就连最坏的状况都想到了,她言明,“就算当真被爹给发现了,你就推说是我逼你的,我不会拖累你受罪,再说爹还不一定会发现。”
蔺采菱拚命摇头,神情严重的说:“爸回来,发现你不在祠堂罚跪省思,那就什么都完了。”
“不会的。”蔺采蓁马上接口,“向来不管是谁犯错,都一定要向爹认错,爹原谅才肯结束惩罚。所以只要我不认错就不能够离开祠堂,爹的脾气顽固也肯定不会屈服,不但不肯进祠堂来,还会不许你们来,只要你们保持镇定,勿动声色不让爹瞧出端倪,爹压根不会知道我出门了。”
蔺采菱杏眼圆睁,猛咽口水。
“这要是让采茵和文邦知道了,还不吓坏他们?”她咋舌的嚷,“不行不行,你说什么都不行。”
“你好好听我说,事情不像你想的严重。”
“我不听、不听、不听……”她连叠喊道,想用声音盖过一切。
见大妹如此固执,蔺采蓁不免气馁,是以语气也变得软弱,柔性诉求,“想想旧园的灾民,你忍心见他们一个一个被士兵抓走吗?”
“我不听。”蔺采菱捂紧了耳朵,闭上眼睛。
“姐姐求你,我不想带着遗憾去嫁人,那样我会一生都不安的。”
蔺采菱哀叹,整张脸紧拧了,既挣扎又痛苦,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断然回绝,“我不听!”
在她三番四次无情的拒绝后,蔺采蓁心底衍生一股怒火,由脚底冲上了脑门,忽然伸手一把扯开她的手,猛烈的震动促使蔺采菱不得不正视于她。
“不管你答不答应,你都得帮我!”蔺采蓁霸道的命令,“我现在就赶到旧园通知所有的灾民,天黑之前,你一定要把通行令送到城门口来,我会和灾民一起等你,你来,我们大家都有救,你不来,我就跟着灾民一起死。”
蔺采菱瞠大了眼睛,简直吓坏了。
“我们等你。”
抛下这句话,蔺采蓁毅然离开了家门。
当她赶到旧园时,发现并没有任何的灾民离开。
事实上,灾民们根本无处可去,正忧虑着自身的处境与安危,正发愁着往后该何去何从,却始终没有个统一的主意或解决办法。
这时蔺采蓁来了,她的出现立即振奋了所有人的心,纷纷上前将她围绕住。
她宣布了她的“计划”,开始受到一些阻碍,怛终究还是获得灾民们的支持,就连陆爷爷也同意离开。
灾民们立即收拾了必要的和易携带的物品,蔺采蓁将所有剩下的食粮平均分给各家,确定灾民们在寻找到下一个栖身处之前无饿死之虞,随即宣布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