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快两岁了。”
他有个女人,有个快两岁的孩子,哦,天!罗若珈突然觉得自己在一桩十分戏剧的情节里,扮演一个多余而悲剧的角色。罗若珈太清楚自己了,这个多余的角色如果由别人来告诉自己,那么,受伤的程度,要远超过自己告诉自己。
“克维!我是个很冷静,也可以说我是个运用理智比运用感情多的女孩。”罗若珈尽量的吸着气,冷冷的空气:“我是在爱你,但是,到今天为止,我会勒令我自己,你不需要再为我挣扎,我懂得——”
“若珈!”徐克维捉住罗若珈的手,几乎生气的:“若珈,把你强烈的自尊暂时收起来好吗?到目前为止,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你是个很冷静的女孩,听完它好不好?”
松开罗若珈的手,徐克维以坚定而没有欺骗的目光,无畏的望着罗若珈。
“有了孩子是我的错,但她是有目的的,我不愿恶意的批评她,从开始,我就晓得她抱着目的,她是我一个大学同学太太的朋友,她晓得我在美国还差半年就能拿到学位,可是我们在一起,很少谈到些深入的问题,她甚至不清楚,我迟迟不走是因为我有一个需要照顾的母亲。”
“她下那么大的赌注不觉得冒险?”
“并不是很坏的女孩,她也是真的对我有感情,但她是个典型现代式女孩,她崇尚时髦,认为嫁个能到美国,又有学位的丈夫,是最好的前途,从一开始,她就抱着这个目的,而在所有女孩里,偏偏这是我最不欣赏的,我明白的告诉她,如果她要把孩子生下来,我会负责她们母子的一切,但,结婚是不可能的。”
“你不觉得这样对她不公平?”罗若珈突然同情起这个未婚有孩子的女孩了。
“这里面牵涉很复杂,还牵涉到我母亲,牵涉到她的家庭。”徐克维显得有些暴躁:“我母亲对我的重要胜过一切,我几个哥哥结婚以后,嫂嫂跟我母亲都合不来,虽然口里她老骂我、催我,要我娶芝茵,芝茵就是她,可是我心里清楚得很,老年人的自私使她恐惧再进来一个女人会抢走她的儿子,这就是我一直不跟她结婚的第二个理由。”
“有件事我不明白,也不谅解,既然你知道自己不愿意娶她,为什么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呢?”
“这是她的阴谋,在我晓得她有孩子的时候已经五个月了。”
“你母亲晓得她有孩子?”
“她没事就带着孩子到家里来,对我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徐克维又补充了一句:“但这也是她的手段,她晓得我母亲对我的重要。”
“你对她就一直这样拖着?你没有考虑到她带着一个孩子,没有丈夫?”
“本来,只要我母亲真的希望我娶她,我会跟她结婚的,但是,现在——我爱着你。”徐克维痛苦的把脸埋进掌心:“今天我就是跟她谈,我以为我可以让她选择任何的条件,可是,我把事情弄坏了。”
这是他迟到的原因,罗若珈强烈的自尊没有了,伸出手,去模那张被绝望打击的脸,去模那张本来有着英雄般气势,此刻变得无助、变得沮丧、变得颓败的脸。
邻桌的目光一直集中过来,罗若珈毫不顾忌,吻着徐克维的手,抚模着徐克维的脸,两个人都不说话,安静、坦白而不避讳的互望着,从没有一刻,两个人的心灵如此的接近,如此没有空隙的密贴着。
☆☆☆
回到家已将近十一点了,进了门,李芝茵居然还在,抱着已经睡着的蓓蓓,坐在徐老太太旁边,眼睛红的,显然哭过。
徐老太太沉着脸,一言不发,徐克维大致晓得发生什么了,来不及问什么,李芝茵以一种小媳妇饱受委屈的可怜姿态站起来。
“徐伯母,克维回来了,我不陪您了,也别责备他了,您早点睡吧!今天很冷,只有六度,您要多盖点被子,明天该上医院了,一早我来接您去。
徐老太太用一双充满责备的眼光,看着儿子。
“送送芝茵。”
“不用了,我自己到巷口可以叫车。”说着,李芝茵换只手抱睡着的女儿,夸张的让老太太看,抱着女儿是多么吃力的事:“蓓蓓这两天又感冒了,打了针也没见效。好了,那我先走了,徐伯母,您要注意,多盖点被子,暖水袋的水我刚换过,记得抱着睡。”
一离开屋子,徐克维再也按捺不住了,停下脚步,恨恨的拉住李芝茵。
“你还能做什么?除了到我妈那边告状,你还能做什么?”
罢才小媳妇的样子,出了门,全改头换面了,抱着孩子,李芝茵冷笑的哼了一声。
“哼!我能做什么?你自己想嘛!除了告状,我还真不能做什么!”
“不要不可理喻!”
“请你说话公平一点!你把我当做什么了?请你不要忘了,纵使你的户籍上写的是未婚,但蓓蓓是你的女儿,我替你生的女儿!”
“就因为这样,我才每个月付你两万块!”徐克维的声音在冷风的巷口,显得尤其尖锐。
“两万块?我要的是名份!”
“办不到!”
“好,那你就不要再干涉我在你妈面前怎么讲,谁有弱点,谁就自认倒楣!”
“芝茵。”徐克维的态度软下来了,“我们这是何苦?为什么不用条件来妥协?”
“可以,我要名份。”
“你知道办不到。”
“徐克维,你这下流的男人。”李芝茵哭起来了,“我哪一点让你那么看不顺眼?我受过高等教育,纵使生了蓓蓓,谁见了我不夸我漂亮!对你母亲无微不至,你还要求什么?居然跟我来谈条件?为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女人,请你面对你的良心,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想,做一个没有丈夫的妈妈,是怎样的一份感觉?你简直卑鄙、你下流,孩子都两岁了,还去勾引别的女人,你无耻!你们都无耻!难道,她不晓得你有孩子?这种寡廉鲜耻的女人,你也要?我不好,她呢?你该怀疑那个女人的品格!”
怀里的孩子,被李芝茵的声音吵醒了,这个无辜的孩子,睁开眼睛,一片晕黑,哇的哭了。
“你讲完了吧?你是非要让一个两岁的小孩也感染到大人的是非,你才满足是不是?”一把抢过放声大哭的蓓蓓,徐克维哄着,“蓓蓓不哭,蓓蓓乖,爸爸在这里,乖,睡觉,妈妈马上带蓓蓓回去了。”
“爸爸呢?”
徐克维讲不出一句话,紧紧地用下巴抵住女儿的脸,然后,交给李芝茵。
“带蓓蓓回去吧!有话我们明天再谈。”
抱过蓓蓓,李芝茵理直气壮的丢过去一句话:“我爸爸要我告诉你,他这两天缺一点头寸,叫你给他周转一下。”
徐克维看了李芝茵一眼,冷冷的问。
“多少?”
“十五万。”
“什么时候要?”
“最迟后天。”
上了计程车,李芝茵又丢下一句话。
“后天一早我去你办公室拿。”
十五万?徐克维用力把巷口边的一块石头,踢得老远。
进了屋里,徐老太太沉着脸坐着,徐克维晓得躲不过一顿责备,也不再像平常那样逗母亲开心,坐到母亲对面,点了根烟。
“妈。”
“你那么爱那女孩?”
徐克维抽着烟,望着鞋尖。
“那女孩多大了?”
“二十三岁。”
“干什么的?”
“报社记者。”
“芝茵说你认识她不到两个月?”
“嗯。”
“她晓得你和芝茵的事吗?”
“我昨天告诉她了。”
“你今天跟她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