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是跟周文辉串通敲诈你爸爸,谁叫你爸爸心狠,我不过要一百万,拿了崔家二十亿,分一百万都舍不得,实在不能怪我。”
朱琳琳抛了个低贱的媚眼给罗劲白。
“再见罗!我的客人在等我。”
罗劲白没有回家。
他去了崔蝶兮那。
已经很晚了,换了睡衣的崔蝶兮,披了件淡蓝的罩袍,十分吃惊罗劲白的出现。丁嫂很识相地避开了。
傍他们倒了茶,就回自己房间去。
她喜欢这个年轻人,那份喜欢,几乎像丈母娘对一个未来的女婿。
“你怎么了?劲白。”
崔蝶兮焦虑地。
“发生什么事吗?”
罗劲白握住崔蝶兮的手,他真难开口。
“──我代我父亲来请你原谅。”
崔蝶兮松了口气。
“我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吓我一跳。”
“蝶兮,我会让父亲把那笔钱还你,不管怎么样,他是我父亲,我再正直、再讲求真理,我也做不到把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牢。”
崔蝶兮深深地望著代父赎罪的罗劲白。
“钱的诱惑力大概很大,我不太明白,也许因为我从没有缺钱的时候,你父亲、我姨丈,我知道他们不是坏人,我不敢说原谅你父亲──”
崔蝶兮主动地伸出手、握住罗劲白。
“让我说,我原谅人性,好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钱对我是没有帮助的,我要的东西,钱一点也买不到,一点点也买不到──”
崔蝶兮的眼睛,深寻进罗劲白平静下来的瞳孔里,她象一只冬夜被关在门外的小猫,迫切地要罗劲白保护她,给她温暖、爱她。
“我要陆寒,我去找过她,她不要我──我常常不知道我要怎么活下去,除了丁嫂,没有人肯对我好,劲白──你知道你告诉我,你爱上了我,那句话对我有多重要吗?我好怕有一天你要把这句话收回去,我──我真的好怕──”
仰脸躺在罗劲白胸前。崔蝶兮犹如一具脆弱的生命,罗劲白掌心稍用力,崔蝶兮都会碎掉。
崔蝶兮的脸流出泪了,一小颗、一小颗,湿了罗劲白的衬衣。
“上帝为什么要给我那么多钱?为什么要给我那么大的房子?──为什么不把爸爸还给我,为什么不把陆寒叫回来?
我要的他都不给我,劲白,他一样都不给我──”
罗劲白紧紧地,心痛地搂著崔蝶兮。
他爱这个小小的女人。
经此一生,他清楚,绝不可能有第二个女人能活在他心里。
“有我──蝶兮,有我──”
到律师楼第一件事,罗劲白先去叩父亲的门。
他不能跟父亲在家里谈这件事。
罗开程的面色凝重,再过两个小时,他就要跟周文辉、朱琳琳碰头了。
儿子进来,他连看的力量都没有。
罗劲白拉了把椅子,坐到父亲面前。
“我找过蝶兮了。”
罗开程望了儿子一眼。
“蝶兮不会追究这件事。但,爸爸,你必须还那笔钱。”
罗开程并没有因此而减低他的忧烦。
“周文辉、朱琳琳要十亿你晓得吗?”
二十几年来,在儿子面前的尊严,罗开程这时候,完全没有了。
“十亿不是简单的数目,现在就是抢,都来不及凑这笔钱。”
“等一下我去见他们,你不要去。”
罗开程冷哼了一声。
“你去就能解决问题吗?”
“我有我的办法,只要爸爸答应把钱还给崔家。”
罗开程闷著,二十亿?多庞大的数字。
“爸爸?”
罗开程盯著儿子。
“你知道这笔钱我冒了多大的险弄来?”
“爸爸!”
罗劲白几乎对父亲要翻脸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留恋那笔钱?你不继续活在这个社会了吗?你忘了你的名誉?你忘了律师界对罗开程三个字的恭敬吗?就算从今天开始,你不再做律师,还掉崔蝶兮的二十亿,我们家也饿不死!我可以工作,我不是游手好闲的花花大少!”罗开程是坐的。
罗劲白是高站的。
罗开程不动地听进儿子的话。
罗劲白义正词严地滔滔不绝。
他们父子的地位,不知觉中在掉换了。
“爸爸!”
罗开程打开了保险柜。
他取出支票本。
二十亿,他写了二十亿的数字在支票上。
他默默无声地把支票推到儿子面前。
然后,他不再看儿子一眼。
他的黑皮旋转椅,转向窗口,外面街道如织的车辆,交错著他的脑子。
二十亿的数字交错著他,在儿子面前丧失的尊严交错著他,儿子的话交错著他。拿起了支票,罗劲白很想为自己刚才的态度道歉。
“──我会把一切办妥,你放心。”
走到门口,罗劲白停了下来。
“爸爸,我还是个敬仰你的儿子,没有减低一点点。丝毫没有。”
罗劲白一脚才踩进他们约的咖啡馆,老远就看到周文辉与朱琳琳早等在那了。来的不是罗开程,而是罗劲白,两个人面面相视。
“你父亲派你做代表?”
周文辉首先露出不满。
罗劲白坐稳了下来,不急不缓地。
“我推荐自己做代表。”
罗劲白看了两人一眼。
“你们两位主意不改?”
“劲白,我们不是等你来商量的。”
周文辉胜握地一笑。
“人各有志,帮个忙,别浪费时间说道理,听说你昨天还花了时间去劝朱琳琳。”周文辉同情地叹了口气。
“唉!太愚蠢了,十亿是你的几句话就能说掉的吗?我同情你的单纯。”不太抽烟的罗劲白,点了根烟。
“崔蝶兮不追究我父亲的欺诈。现在,这件事涉及的就只有陈致先、李桂香,还有你们二位。”
罗劲白喷了口烟,十分悠闲。
“陈致先是崔蝶兮的姨父,他们自会解决。李桂香拿了三十万演出费、遵守了诺言,而我父亲,今天已经将二十亿的支票,存回崔蝶兮的户头里了。二位,你们仍然不放过家父吗?”
“罗劲白。”
周文辉不客气了。
“我说过,不浪费时间听你讲废话!”
“可以。”
罗劲白将手伸进衣袋。
“不用听我的,现在,换个节目,听你们的。”
手伸出来了,同时,在罗劲白的手上,是一具超小型的录音机。
周文辉、朱琳琳纳闷著。
看清楚了是个录音机,两个人的眼睛互望地睁大了,睁得好大。
罗劲白按下按钮。
周文辉在郊外的话,一字不漏重新回到周文辉的耳朵里。
“罗劲白──”
罗劲白手一挥。
“还有朱琳琳的要不要一起听完?”
周文辉一把抢过录音机,朱琳琳的声音,夹著酒客的骂闹,还在继续走。罗劲白笑笑。
“拿走好了,值不了几个钱,我拷贝了好几卷。”
“你──”
周文辉脸都气白了。
“你好卑鄙!”
“别客气,谈卑鄙我实在不及你万分之一,我不过用了侦探小说里最愚蠢、最单纯的方法。”
“罗劲白,就算崔蝶兮不追究,我也要公布你父亲的阴谋,别以为你胜利了。”“你最好心平气和地用用脑子。”
罗劲白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录音带里,你跟朱琳琳都重复地用了敲诈的字眼。周文辉,你自己是律师,刑法是第几条,也用不著我念给你听,是不是!”
身子往前欠了欠,罗劲白的目光,温和中,带了把利刀,望著周文辉。
“我父亲五六十岁了,名誉是件很空虚的东西,可要可不要。而你,二十多岁,前途刚刚开始。没关系,你们一起去坐牢,出来了,我可以替他养老,你呢?自己衡量吧。”罗劲白把目光转向朱琳琳。
“三十万还不够,再合伙敲诈,朱小姐,青春是很重要的,它一去不复返,留在监狱里,十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