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位足智多谋的经纪人。”楚琳发自内心由衷地称赞她。
安娜冷冷一笑。
她其实很喜欢楚琳,因为玫瑰和百合是无法相比的;不过,欣赏对方并不代表彼此可以成为好朋友。
“我没有朋友!楚琳。”
“不觉得遗憾吗?”
“我不需要朋友,这是真心话;我了解自己,更懂得高处不胜寒的道理,问题在于,我要追求及想拥有的是什么。”
“难道,身处巅峰就不能有朋友?”
“不可能!锦上添花者甚众,雪中送炭者稀;想站在别人上面,便须牢记你没有‘真正的朋友’!在人吃人的世界里,任何人都不可相信。你知道吗?有了利益冲突时,谁都有可能在背后捅你一刀!当然,我也不例外;为了目标该出卖他人时,我绝不会退让。”
“这又所为何来?”
“理由简单,为了名利、为了私欲。”
“这不是很苦吗?”
“那要看个人的想法了。我有清楚的目标,一旦达成时,非但不觉得痛苦,回头看看,反而会忍不住怜悯你们。”
“怜悯我们?”
“嗯,看你们的小悲小喜、小情小爱,实在是格局太小。
楚琳不以为然,但觉得安娜的论调挺新鲜有趣的,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她又问安娜:
“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浓妆下,安娜的脸宛如一张面具。
“实在很巧,我所追求的东西刚好和你一样。”
留下一阵香风,她挥挥手,赶下一场座谈会去了。
津平嘱咐楚琳,早点回家,为了赶时间不能先送她回去,在安娜的催促下,他叮咛数声才不舍地上车。
为了多赚一点钱,津平更忙了。
楚琳带着困惑,想不通安娜的话。
也许是一个“家”吧?她最感沮丧的就是没有完整的家,而津平说过,安娜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楚琳想,她一定是渴望拥有一个幸福、健康的家庭,有父母、兄妹,有丈夫、子女,不是每个女人都这么盼望的吗?
可见安娜的性格偏激,全因环境使然,她心中对安娜反而有了一份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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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农历年时,楚琳一直在家中忙着。
“多多”鬼灵精似的跟前跟后,母亲特别为它织了件狗背心,红绿相间的,十分可爱。
津平从台南来信,情意绵绵地三张信纸全是些想念之词,虽然并没有特别之处,但落在有情人眼中,却是字字珠玑、行行动人。
妈妈当然全看进眼里去了。她还是那句老话:“你自己选择,绝对自由。”
吃完年夜饭,楚风带着小琴出门玩去了。
母亲裹着毛毯,坐在沙发上打盹。
楚琳正在勤学美容,面霜涂了满脸,油腻腻地坐困愁城,想想真累人,干脆洗掉算了!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仍盖不住尖锐的电话铃声。
她一脸水渍的冲出去接起电话,却看到呼呼大睡的母亲。
“累了一天,真好睡。”她心里想着。
接起电话,她喊着:
“请等一下!”冲回浴室,抓了一条毛巾又反身奔出。
再接电话,只剩下断了线的嗡嗡声。
奇怪,是谁?
走到阳台,心想,索性替妈妈修剪花草吧!反正也睡不着。
好像要下雨了,楚琳抬头看看天空。
“多多”跳上花架,玩起走钢索的游戏。
“下来!‘多多’,你又不是猫咪。”
抱起“多多”,她正要放下,不巧看到楼下一个人影。
心头一惊,手一松,“多多”掉了下去,哀哀叫了两声。
他?他!
不可能!年三十晚上家家团聚,他怎么会来?
他定定地、安静地、落寞地铁青着一张脸,靠在对面楼下的灰白砖墙前望着楚琳。
那神情包含着太多的凄凉。
他慢慢地扬起嘴角,似笑非笑。
他的双腿交叉着,不安的双手互搓着。
岁末天寒,他呼出的热气随着冷风飘散开去。
“季伟!”楚琳肯定是他,激动地对他叫着。
闭上眼,季伟强忍眼眶中打转的泪珠。
哦,上帝!让她再叫一声,再叫我一声!
多少的朝思暮想,无数次的辗转难眠,为的就是这一声呼唤。
季伟仰头面向夜空,他全身松软无力,他终于又看到魂索梦系的楚琳了!
“季伟!是你!”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长发飘散地赤足飞奔下楼。
天空开始落下丝丝小雨,季伟翻起衣领,缩了缩身子。
楚琳只穿了一件薄棉袍,冷得直打哆咏
她不畏风吹雨淋,跑到季伟身边,笑中带泪的拉着他:“快!上楼躲雨。”
时间的飞逝并没有改变她对季伟的关心。
今日相见,楚琳仍一如往昔般的高兴。
原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每每思及,她都带着几分喟叹。
看来,她错了,真正的友谊是禁得起考验的;津平、季伟和她又重逢了。
楚琳倒了杯热茶,将季伟带到楚风房间。她深怕惊醒母亲,先为母亲加盖了一条被子才回到季伟身边。
带着怀念的口吻,她端详许久后开口:
“刚才的电话是你打的?”
季伟抿着嘴,点点头。
又看见楚琳了!他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言喻。
早上,大姊、二哥忙得人仰马翻;父亲是很重视过年的,然而,吃午饭时,父亲想到晚上的年夜饭少了个女主人,不免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一下子陷入愁云惨雾中的家人都闷不吭声、食不知味。
季伟再也受不了了,他草草扒了几口,借口说买点东西就走出家门。
来到市区,看见路人提着行李,神色兴奋地过街赶路,季伟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挤上了火车。
“怎么了?”她的柔语打破沉寂。
“楚琳,你还在生气?”季伟颤抖地问她。
“不!一点也不!”
她蹲在季伟身边,笑颜如花。
“季伟,我非但不生气,反而高兴得不知如何表达。过去,我的青涩、我的幼稚、我的迷惑,全部都是因为太年轻了!”
他带着往日情怀,依恋地再次抚模她柔顺的长发。她那自然垂落的如云秀发,传来淡淡的肥皂香味,那是属于她的味道。
“你的头发真美!”他舍不得放开。
“‘多多’的更好!”楚琳笑了,“它的更软、更卷。”
“老人家说,发细者命好。”他记得母亲生前最反对大姊烫头发,怕坏了命运。
“为什么年三十不在家团圆守岁,却跑来台北?”
“心情坏。一个人在路上有如孤魂野鬼,又——又很想念你;反正过年是小孩子的事,所以就上台北来了。下了火车,实在没有把握见到你时会是什么场面,我害怕你对我冷淡,果真如此,我该怎么办?”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给楚琳听。
“那就和我一起守岁喽!”
望着心情极佳的楚琳,季伟有些失落、有些羡慕,更有莫名的妒忌油然而生。
她好像丝毫不受影响,我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近来可好?”他问,“为什么不口信?”
楚琳抱着“多多”,一五一十地将离别后的种种经过说给季伟听:从台北调到台中开始说起,到和铭生的深厚友谊、公司业务的拓展、在妈妈床下发现他的信后,不敢回信是害怕处理失当……当然,她也提到了自己身心上日趋成熟、遇到津平及他的求婚……
季伟安静地倾听。
在柔和的光晕里,他仔仔细细地注视着楚琳,贪心地想记住她的一颦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