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孩子,你想想,我们家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位能干的女人是不成的!万一,有一天我走了,谁来照顾他?”
“普天之下,也不是只有我适合嘛。阿伯,您是不是不喜欢我?”
“胡扯!我不喜欢你又何苦要拉下老脸替儿子求婚?”他中计了!
“那敢情好,我也喊您一声干爹!”
“不成,喊爸爸。”
“阿伯,您好坏哦!”她撒娇地哄着张董,“其实,儿孙自有儿孙福。铭生是个有原则的人,他也对我很好,只是,我们真的不来电。”
“年轻人总是爱说来不来电,真是的!你回去问你妈,当初,我们这一辈的人,也都不懂什么电不电的,还不是走得稳稳当当的!”
“嘿,我妈和我爸可是自由恋爱哦!”
“我也给你和铭生自由,不过,别过了头,这个‘自由’可不能太久。”
说了半天,统来绕去,张董丝毫不让步。
不过,话挑明了讲,总比问躲来得好。
张董的坚持,在时间、空间上,也比一年前缓和了许多。
他可不是省油的灯!楚琳心知肚明,尤其从公司的组织安排上可以看出来。
张董几乎完全放手了,所有会议都由铭生代表出面,公司运作则交给楚琳。照理说,任何一位企业家都不可能如此放权,因为,就算是自己的妻子、儿女,也常听闻风波不断的前车之鉴。
而张董,似乎故意当作他根本没有这家公司。
对于铭生、楚琳的请示,他一概回复:“你们决定。”
决定之后,他也不问业绩如何。
“我爸是‘老奸巨猾’!”铭生取笑着说。
“哪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父亲的!”
“真的,他打的如意算盘是让我们相互扶持,产生缺一不可的局面,当然喽!目的是希望你和我……”
“你和我成为‘最佳拍档’!”楚琳抢先下结论。
“NO!NO!NO!”铭生又来了,爱开玩笑的他拉长了下额说:“是要你和我‘融为一体’。”
“你再说一遍!”楚琳笑着打他,用双手假装捏紧铭生的脖子,摇他、闹他。
“救命啊!”他翻翻白眼。
林妈也被他们逗笑了。
“唉!”楚琳叹口气,挽住铭生的手。
“如果,我们是一家人就好了。”
“只要你点头。”
“不是,我说如果你是我的哥哥。你晓得的,我没有哥哥,每次看到同学和兄长的亲热场面,就忍不住偷偷羡慕别人。”
“简单,叫大哥!”
“真的?那阿伯他……”
“他什么?别给他听到不就结了!”
“大哥!大哥!”楚琳抱住铭生,贴在他的胸膛前,闭着眼,开心地叫唤他。
林妈送水果进来,见状偷笑。她火速跑到花园,拉着张董前来,两位老人家兴奋得指指点点。
“哈,这就对了!”张董满意的又回到花园里跷着二郎腿,在花架下看起报来。
客厅里的铭生与楚琳,开始计划着冬季的新商品。楚琳对他说:
“干妈那边传真了一份欧洲‘蕾曼妮公司’的目录,我看过后,你再决定吧。这批新货的质感很好,不过价钱高出许多。”
“欧洲服饰本来就不便宜,如果在台湾制造呢?找几家工厂估个价。”
“那不是仿冒吗?或者与对方签订和约,由我们加工制造,他们设计、行销?”
“谈谈看有何不可?”
商量一阵后,他们决定放弃,改为由台中分公司独立执行这件案子,到欧洲找设计师乔尹谈判买下台湾总经销“青曼妮”服饰的权利,对于专走平价路线的“春犹堂”而言,这是个新尝试。
“我必须回台北一趟,向干妈报告。”楚琳左思右想,深怕干妈不放心这项大胆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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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头发挽起,在脑后梳成圆髻,最近已成了楚琳的“招牌”。
她舍弃了T恤、牛仔装,也很少再穿日本少女的田园长裙。
她变了,变得像个商场女强人。
饼了今年,她就进入二十八岁的成熟阶段。
对于二十八岁的期许,楚琳在日记上这么写着:
二八年华,古人说是青涩十六,对我而言,二人年华正如字面上出现的数字,是挥别惨绿少年,迈向三十的关卡。
我不能再傻傻地编织梦幻、虚掷青春。
饼去不可追,未来鼓声催,只有一步一脚印,实实在在地走入生活,才能不枉此生。
我不敢铁口直断,将来必有怎样的一番不凡成就,但绝对相信自己经过了岁月洗礼,那曾经哭过、笑过。失去及拥有过的东西,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而使自己的生命更添姿采。
火车启动,倒退的景色,不再令她兴起莫名的惆怅。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积极前进的力量。
曾几何时,她的笑容背后带着酸楚的泪水?而今而后,她只想为生命画板再添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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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服务员推着贩卖车进入车厢。
“便当!便当!”一句句的贩卖声,将楚琳带回过去。
她还记得,有一回与津平、季伟、楚风相约游高雄。
男生可忙了,东南西北、姑娘小姐、考试当兵,一一交换着意见。
而她也不含糊,背着旅行袋,兴高采烈地伸长脖子,一心一意地等着“便当”。
好不容易盼到了,迫不及待地买了四个。
男生皆齐声骂道:“神经病!”
她委屈地望着他们。
“下车再吃嘛,铁路局的便当最难吃了!”
“谁说的?”她生气了。
“从小吃到大,每回坐火车都吃。我告诉你,他们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没有变化’,味道永远一样!”
“如果你要惩罚我,就让我吃他们的便当。”
“姊,真的不好吃!”
你一言、我一语,气得楚琳直跺脚。
丙真不好吃!但是,她却津津有味地吃得光光。
他们不懂,楚琳很少有机会出远门,小时候,爸爸还未抛弃他们时,曾带她去过宜兰。
在昏昏欲睡时,爸爸买来热腾腾的便当,那种滋味,简直幸福极了。
与其说她爱吃火车上的便当,不如解释为她怀念已逝的爱……
想到这里,捧着便当的楚琳低头望了望脚上的高跟鞋。
“我长大了!童年,再见。”心口上重重的担子必须放下。
一不小心,酱油沾到浅紫白条纹的窄裙。
她立即起身,拿着手帕离座。
在洗手间,用沾了水的手帕拭去酱汁,她才放心地走出来。
一推开门,她差点叫出声来。
“嗨!好巧,在火车上遇见你。”她马上镇定自己的思绪。
“楚琳?天哪!你长高了?”
“津平,我怎么可能再长高?是鞋子!”她语带轻松地招呼着。
“哦——我说嘛!”他瞧了瞧许久不见的楚琳,只见她略施脂粉、光洁可人。
深蓝高跟鞋上一朵银花,和一般女孩喜爱的金色鞋钻,有着天壤之别。
她看来典雅高贵,但仍保留了少女特有的亮丽。
顺着剪裁合身的窄裙往上看,她那浅紫外套宽松地衬托出楚琳修长的个子、白皙的肤色。
“你变了!变苗条了。”津平忍不住称赞她。
“可能忙吧,我不在意胖瘦,只要健康。”她利落地往前走。
车厢空荡荡的,因为不是假日,坐火车倒不失为享受。
“我去拿行李,好久没见面了,今天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顺道聊个痛快!”津平转身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