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意思,十午人?”
“有的人只会想到在晚上约会,”她笑.“晚上比较重要,比较正式,约比较重要的人.”
“我没有这意思,我们──”
“我们是邻居,”她又笑.“我是你的听众,专门分享你对皓白的喜怒哀乐.”
“有一天我也乐於做你的听众,当然希望你说的是杰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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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在中午出现的伟杰居然约嘉芙午餐.
“治邦叫你这么做的?”她问.
“阿邦?关他甚么事?”伟杰愕然.“晚上总见不到你,只好中午来.”
几乎错怪好人.
“有非见我不可的理由?”
“有间大公司清盘,我有份做,将会很忙很忙很忙,过一段不见天日的时间,”他凝望着她.“会想念你.”
她白他一眼,忍不住为他的话笑.
“大公司清盘,宣布破产,有犯罪的因素吗?”她问.
“律师本色.”他捉住她手.“会不会挂着我?”
“总爱说这么肉麻的话.”她摔开他.
“你教我说又不肉麻又能表达感情的话.”他盯着她.“给我多一点信心.”
“压力之下不可能有信心.”
“压力?你说我给你压力?”他压低声音却作出大惊小敝的样子.“凭点良心.”
“是不是在你忙得不见天日时,我要买定外卖去探班?”她还是笑.
“差不多啦!”他放开她.“嘉芙,我们可不可以认真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伟杰果然忙碌,除了电话联络,他真的没机会出现在嘉芙身边.嘉芙并不很挂念他.也许太容易了,便不觉得珍贵,他总在那儿嘛,又不会跑掉,但她有时也会想起他,给他个电话闲聊几句.
他们保持着充满望的友谊,至少他俩都这么认为.
嘉芙也忙着学校的毕业考试.除了考试,还有其他许多事情,譬如谢师宴啦、毕业舞会啦,还有许多零星的小事.她向家镇请准减少回律师楼的时间,反正三个月后她将全职在家镇那儿工作,她想先把做学生最后一段时光处理得更美些.
她从教室出来,预备到停车场取车,约好了到影楼拍毕业照,她打算在照相之前先去发型屋理发,一生一次的纪念,马虎不得.
停车场内,她竟看到治邦,他站在她的二手日本车边,好像等了好久的样子.
“幸好认得你的车,”一见她,他立刻兴高采烈.“没有白走一趟.”
“不用上班?”她意外.“不用陪皓白?”
“放自己半天假.”他说得轻松.“皓白去北京练习,跟教练一起.”
“你这小会计不怕老板『炒鱿鱼』?”其实她想说皓白走了才想到我?但这样说太小家子气,她只想想便算.
“小会计也要透口气,不能做死人,是不是?”他的话跟脸上的阳光神采完全不配合.“小会计也是人.”
“报纸上说失业率增加,没有打工仔不担心.”她说.
“放心,杰仔是老板.”他笑.“能不能陪我半天?我问过杰仔了.”
看见他眼中的动人笑意,毕业照改天再拍吧!也没甚么了不起.
“想做甚么?”她心头已开始轻松.
“做甚么都好!”他坐上她的车.“特意不开车来,就是等你作主.”
“这么为难我,谁能猜到你心意.”
“我说过随便,”他全不介意.“就算游车河,兜风都好.”
“好,就游车兜风.”她的兴致也来了.“我们开到新界,反正我一点儿也不认得路,开到哪儿算哪儿.”
“好主意.”他半躺在椅背上.“出发.”
“出发?我还肚子饿呢!”
“到新界再说,香港遍地都是美食,说不定新界有更美味的食肆.”
两个人兴致勃勃地从市区向沙田进发,完全不理地,方只沿着公路向前驶.新界的发展非两个住在香港那边又少来新界的人所能想象,一个又一个卫星城市令他们惊叹.
黄昏时穿过海底隧道回到香港时,两人不得不自嘲是“香港大乡里”.
“你的车停在哪里?”她问.
“还不想回家.”他望着她.
她也有意犹未尽之感,两人相处融洽自然又舒服.
“这么赖皮.”
“不许跟我说功课,再陪我一阵.”他说:“至少一起晚饭,我不想一个人.”
“你可以回父母家.”
“不,你陪我,杰仔同意的.”他说:“你一直是乖妹妹,皓白不在我真的很惨.”
“我不想又在外面吃饭.”
“不如带我回你家?”他眼睛亮起来.“介绍我给嘉麒,给你父母认识,哈!好主意.”
“自说自话.”她笑,心里没有任何阻力,自然就答应了.他也没想过带甚么礼物,就这么跟着她上去.
志男和嘉麒与治邦一见如故,没当他是客人,也没对他特别优待──嘉芙一早表明他并非男友.大家谈得十分投契,好像已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似的.
这就是缘.
一连三天,治邦下班之后都往张家跑,根本不需要嘉芙带路.他找志男,因为爱她做的小菜.他找嘉麒,因为两人对一个新出的电脑软件有相同的研究兴趣.张家那九百多尺的屋子是除了他上班、当辅警和回家睡觉之外,逗留得最多地方.
这情形连皓白回来也没改变,因为他竟把皓白也带来了.
嘉芙完全不明白,这个小小的家到底甚么地方吸引了这阳光般好看正派的男人.皓白也常来,却不是每次都跟治邦来.她原有小姐脾气,嘴上不说,但看得出她嫌张家太小,令她不能习惯.除了这点,她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尤其与嘉芙.无论如何,嘉芙是她与治邦的介绍人.
“杰仔还没忙完?还不能陪你?”每次见嘉芙单独一人,她总是关心地问.“你跟我们一起玩.”
“我不做电灯泡.”嘉芙故意说.
“甚么电灯泡呢?”治邦也说:“让我们替杰仔看着你,免得你跑掉.”
“说不定是杰仔跑掉呢?”嘉芙说.
“不可能,除非世界末日.”治邦肯定得无与伦心.“我了解他.”
“不必你来替他保证,”嘉芙笑.“我还没保证自己不变呢.”
“杰仔告诉我你们互相已有允诺.”
“允诺?”嘉芙不以为然.“只是向前迈一步而已.”
“迈一步已海阔天宽矣!”
时间安静地准确前行,所有的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嘉芙的毕业试、谢师宴已过,按着就是大家期待的毕业舞会了.
伟杰一早就说明:“你的舞伴一定是我.”嘉芙也答应了,他们也为这一生一次的盛会而预备晚装.
但是舞会前一天,伟杰为了清查一笔十分重要的账目而飞了去新加坡,离开前答应舞会前必定赶回来,可是时间到了,嘉芙并没见他的影子.
嘉芙焦急地等着.一次又一次地电话打到他家、他公司、连他手提电话也没有人接,他还没回来?
“他赶不及回来.”来的人是穿上礼服的治邦.“他抽空通知我,他的工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三天后也必回得来.所以,我捱义气.”
他笑得自然又孩子气.
这叫甚么?人算不如天算?
治邦与嘉芙的出现,在舞会中引起所有艳羡目光,多么出色的一对啊!可惜他俩都得不时为误会者解释,他们并非一对,他们之间拥有的只是兄妹情.
这晚是尴尬却似十分快乐的一夜.
“万分感谢你的帮忙,”他送她回时她一再致谢.“还有,别忘了多谢皓白.”
“举手之劳.”他全不介意.“我陪你至少比嘉麒更合适些?”
谁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