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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程已渺 第45页

作者:严沁

回家已晚,她蹑手蹑脚的不想吵醒小宝和坚白。大概是快乐就不知时间的无情吧?她们总是一聊就到午夜。

很意外,卧室里透出灯光,她推门,看见坚白正半靠在床上看书。他神情安详,但眼中仍有等待之色。

“啊——坚,你还没睡?你不是在等我吧?”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太迟了!”

“我看一点书,很好的一本小说。”坚白扬一扬手中的书。“自己开车回来?”

“是!我很小心,不会有危险。”卓尔摇摇头。“和黄蓁一聊天就忘了时候,真对不起!”

“难得碰到能和你聊天的人,”坚白一点也不在意。“其实可以让黄蓁搬来我们家客房住。”

“她说不习惯,她独立惯了。”卓尔坐在床沿。“后天她就回台北。”

“我不是赶她回台北,”坚白笑。“我很高兴你终于遇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我知道我们有点过分,”卓尔掩住脸颊。“我不该每天这么老往外跑。”

“难得几天。”坚白凝视她。“肚子饿吗?”

“不饿,在黄蓁那儿吃了半个密瓜。”她笑。“我从来没有这么吃过密瓜,她硬要我吃半个,真是惊人。不过吃完了也不觉得什么。”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实比想像中容易,”他说;“想像往往会吓住了我们去做一些事。”

“你说得对!”卓尔说:“小宝有没有找我!”

“小宝很听话,她知道你出去有事,加上以前你上班,她习惯了你不在身旁。”坚白说。

“黄蓁走后我就好好陪小宝,”卓尔摇头。“坚白,你觉不觉得我——在逃避主妇的责任?”

“没有。”坚白摇头。“好的主妇也不一定每分每秒守在家里。”

“你又在纵容我!”她说。

“事实如此,”坚白笑。“你根本一直在工作,但家里很有条有理,小宝又教养得好,你当然是好主妇。”

“可是我不这么想,我觉得自己差劲。”她说。

“这话该由别人说,你怎能判定自己呢?”他说:“快去洗澡,好休息了。”

“好。”卓尔走进浴室。

十分钟后她出来,坚白还是姿势不变的坐在那儿。

“还不睡?明天你起不了床。”她说。

“我等你。”他笑。“仿佛好久没见到你,没和你面对面的聊天。”

“我不该回来得太迟。”她笑着上床。

“不,我不是怪你回来得不迟,我——”坚白似乎说得有点困难。“每天只能看见睡眠中的你,我觉得很不满足,也许我傻——但真是这佯!”

“真是抱歉。”她握一握他的手臂。她是感动的,坚白的一言一行常常感动地,但一一该怎么说?她想逃避这种感动。“睡吧!太晚了!”

坚白点点头,顺手熄了灯。

“啊!忘了告诉你,”他刚躺下就说:“下午有一通你的长途电话,美国打来的!”

“啊——是谁?!”她心中一震,美国的长途电话?“什么时候?什么城市打来?说——什么事吗?”

“没有留姓名,”坚白停了一下才说:“下午两点多,是男的,也没说什么城市。”

“那——是指明找我?”她努力使自己平静。

会是谁呢?毕群?她真痛恨今天下午外出,如果她在家,不就接到这电话了?

“找卓尔,说国语,”坚白淡淡的。“我相信可能是你以前在台湾的广告客户!”

“我想——是的1”她硬生生的咽下一口气。找卓尔,说国语——还能不是毕群吗?

偏偏中午她就出去了,怎样可恨的不巧!毕群打电话来她正外出——她几乎要诅咒自己。

“我看你得发一张通知给全世界的广客户,告诉他们卓尔退休了。”他半打趣的。

“不是退休,是退出。”她应着,心中却满是懊恼,她怎能错过了毕群的电话呢?

她已认定是他打来的了。

“有不同吗?”坚白笑。

卓尔正想回答,忽然间想起一件事,下午两点钟,坚白怎可能在家呢?电话是他接的?

“是你接的电话?”她忍不住问。

“是。中午我就回来了,”他还是说得轻描淡写。“小宝——希望我早点回来。”

卓尔听出了话中的不妥,小宝要他早些回来?

“小宝——怎样了?”她霍然坐起。

坚白被她突来的动作吓一跳。

“别紧张,别担心,”坚白抓往她的手。“小宝只是有点肚子痛。小孩子不知轻重,哭着找我,反正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提前回来啦!”

卓尔的手心发冷,歉疚的感觉一直往上涌。

“她病了,是不是?是不是?她现在怎样?”她急着下床,被坚白拖往。

“放心,她没事,”坚白温暖宽大的。“小孩子谁都会肚子痛的,已经完全没事了,放心!”

卓尔在黑暗中发了半天呆,才慢慢醒来。

“我——大概是全世界最不负责的妈妈!”她说。声音中有着哭意。

“别这么说,卓尔,这只是意外。”坚白拍拍她。“而且只是小病,看了医生就没事了!”

“我——好抱歉,坚,”她吸吸鼻子。“我一直在任性自私的做一些事。”

“你不以为我平白获得半天假期是很好的事吗?”坚白用轻松的语气说。

“但是——你自己生病时也不请假的!”她说。心中隐隐作痛,她太不负责了。

“我是大人,可以忍耐一点病痛,和小宝怎么一样呢?”他笑起来。“睡吧!”

“我想去看着小宝。”她说。

“你回来前我刚看过她,她睡得很好,别去吵她了。”坚白说:“你也累了!”

“我——明天不再出去,”地吸一口气,说:“我会告诉黄蓁,小宝有病。”

“黄蓁后天就走了,不是吗?小宝的病已设事,你不必担心的!”他说。

她不出声。

她虽然喜欢陪黄蓁,却也分辨得出小宝重要,而且——最重要的,那个长途电话。

她不能再错过那个长途电话。

“我会留在家陪小宝,”她终干再说:“这些天来我也野够了。”

“野?!你怎么用了这个字?”他轻笑。

“就是野?!”她又慢慢躺下来。“坚,你知不知道,以前在学校时,我是个很野、很顽皮的人。”

“不会啊!我觉得你很静。”他意外。

“出国以后我变了,”她轻轻叹息。“在台湾念中学、大学的,我很爱玩,不喜欢留在家里。”

“年轻人都是这样!”地说。

“你不是这样,”她说:“坚,你不要总是纵害我,我习惯以后就会变成理所当然。”

“那么就让它理所当然吧!”他在黑暗中拥往她。“卓尔,你说,我不宠你又宠谁呢?”

“我——”她的话说不出来,想推开他又下意识的惊觉不可,全身却起了鸡皮疙瘩。

“放心,我不了解你,就算我怎么过分宠你也宠不坏,因为你是个有规律的人,你会自我控制和调节。”

卓尔深深吸一口气,不敢再乱动。

在坚白怀中,她有前所未有的窘迫,她心中一直抗拒着这种亲热,然而坚白是丈夫,她的抗拒只能强忍,变成一种极难受的感觉。

好在——好在坚白很快的睡着了,没有再进一步的要求。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偷偷透一口气,把悬得高高的心放下来。

她在想,以后那么漫长的日子要怎么过?她能永远忍耐这种感受、感觉?她——忽然间想起毕群的拥抱,毕群的热吻,那——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那——仿佛是燃烧,是了,燃烧——她和坚白就缺少燃烧的动力。

轻轻叹一口气,强迫自己睡觉。明天一早要着小宝的病好了没有,要给黄蓁打电话,又要等长途电话——那长途电话还会再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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