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无权拆散别人家庭!”他的脸色发青。他本有十分脂粉气的外表,现在看来却阴森得可伯。
“你明知我爱立奥仍要我去?”她说:“你要折磨我?或是今我自责一世?我不明白!”
“因为你是我妻子,你必须跟我走!”他阴冷的。
“这幺说,你只是不肯放过我?”薇亚挺一挺背脊。“你只是想报复一个不爱你的妻子?事实上,正如你所说,你早知一切,你不能怪我!”
“无论如何,你一定得跟我回去!”他咬咬牙,额上青筋隐现。“否则你会后悔!”
“我才二十岁,令我后悔的事已经太多,多一次后悔,并没有什幺不同!”薇亚说:“你走吧!”
“你真不去?”定邦凝望住她。那目光冷得没有一丝感情,他刚才还说爱,他这男孩!
“不走!”她望住他,好坚定。
“我们之间的婚姻呢?”他再问。
“由它去吧!”薇亚毫不在意。“若你愿意,可以要求离婚,我没有任何条件!”
“若你已有我的孩子呢?”他又问。真像市场上问价钱一样。
“我会拿掉!”她冷然的。“这样的孩子,会是我一辈子的痛苦,他会提醒我的错误!”
他冷冷的笑起来,笑得好阴森。
“你不曾认清我,我又何曾认清你呢?”他说:“你虽美,我相信还能找到比你更美的女孩,我会让我的律师寄离婚书来,你等着签字吧!”
薇亚不出声,僵硬的身体却软下去,她缓缓靠在沙发上,她有解月兑的感觉,完全的解月兑。两星期的婚姻不能说儿戏,只能说是梦,这个梦终于醒了。
“还有一件事,当初你肯答应婚事,没有一丝感情?”定邦站在门口问。
“你不需要知道,对你没有用处!”她说。
定邦再看她一眼,的确是个很美的女孩,只是——唉!勉强的婚姻,十四天已经够长了!他大步走出去,得失往往在一念之间,他想。那晚若不是他引诱立奥上阳明山,不发生那可怕的场面,薇亚到今天仍是他的,他们会好好的回澳洲,会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她也永远不会亲口说出来。她不爱他,他也会假装不知道!
发生了那样的事,是天意吧!他用尽一切方法、手段得到的薇亚,会不顾一切绝然离去,他开始怀疑自己,感情,或者真是不能用方法和手段去争取的?
他很失望,非常失望!失去薇亚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那幺好,那幺完美,那幺善良的人。他私心太重,报复欲又强,哎!他的确那幺想过,要置立奥于死地!
他背上有些发凉,他现在已有些不安,立奥变成呆痴的模样他不会忘,若立奥真死了,他虽无罪,他的良心可安?他快步走出施家别墅,不敢再想下去。
能知错的人,能反省的人就不算太坏,是吧!
他看见那个好心的女孩之颖坐在草地上看书,阳光晒在她头上、脸上、身上,幻成一片奇异的光影。她显得那幺安详,那幺淡泊,那幺平和,多看她一眼,动荡的心灵就会平静下来,她有一股奇异的平凡吸引力,他不由自主的走向她。
他的黑影遮住了她书本上的阳光,她抬起头来。
“嗨!潘定邦!”她淡淡的、愉快的招呼。她不像别人,看了报上他们的消息而大惊小敝。
“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不快乐过吗?”他问得好唐突。
“有!”她点点头。“当别人欺骗我,当我应付不了自己良心时,我就不快乐!”
“我和薇亚的婚姻结束了,我下午搭飞机回澳洲!”他转开话题。
“你能当机立断,你会找到快乐和幸福,”之颖绝不惊奇,仿佛早知结果似的。“你们并不适合!”
“你看来一点也不惊奇!”他说。
“你看不出吗?施薇亚始终爱立奥!”她淡淡的笑。“她选择你,倒使我为你们担心了一阵子!”
“现在你可以安心了,是吧!”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个性如此,无法洒月兑起来。
“潘定邦,其实是我看错了你,那天你敢打立奥,男子汉得很!”之颖说得好稚气。
定邦不置可否,心中却惭愧,是男子汉吗?这一阵子,他总是在耍手段,几乎耍掉立奥的命!哎!说什幺男子汉呢?小人罢了!
“我走了,以后很难有机会再见你,祝你幸福!”定邦这次说得真心,脸上的阴森在阳光下也消失了。“有空——去看看薇亚!”
“再见!”之颖伸手和他握一握,看着他远去。
她再无心看书,干脆懒洋洋的躺下来。
施家别墅里的人,似乎每一个都是悲剧,就连潘定邦和立奥,当初他们怀着怎样欢愉的心来到薇亚面前,现在又怎样离去?是别墅——不祥?或是人们自己造成的?
她无法解答这问题!自然也不是她能帮得上忙的,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在眼前发生,怎能不遗憾?
世界上遗憾的事也太多了,像韦皓和爱莲不也一样?哎!不想他们,找个时间去看看薇亚和在精神病院的立奥,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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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径上,依然平静如恒。
发生过的事情除了在人们的脑子里留下记忆之外,渺小的人类无法在大自然的时间、空间中留下任何痕迹。小径上发生过打斗,发生过流血,发生过悲剧,阳光下、月影里,它仍然那幺充满生机,仍然那幺幽静。
之颖又独自坐在草地上,纯朴的吉他声伴着她,她弹着那首苍凉的《午夜吉他》。淡淡的月光映着她的脸,神情一片肃穆,安详。她知道爱莲今夜在家,她刚才还在窗口看见爱莲的影子,她不理会,她说过,她永远不会再理睬那卑鄙的欺骗者。
她轻哼着以哲翻译的歌词,她喜欢那些不加修饰的词句,不加修饰才显得真实、诚恳,对吧!小径的石子路沙沙作响,这个时候,这份气氛里,踏破月影的会有谁?
以哲站在之颖面前,端详她一阵,微笑说:
“情绪依然低落?”
“今夜很好,我唱熟了你的歌词!”她一跃而起。
“那幺,可有散步的兴趣?”他问。他的微笑最传神,真能使人忘忧。
“还等什幺?”她把吉他平放地上,迅速望一望爱莲窗口,没有动静,她把手臂伸入他的臂弯——有些爱娇的依赖大哥哥的意思。
他们并肩朝小径外走。经过丁家紧闭门窗的屋子,他们同时摇摇头,慧玲像永不妥协的极端顽固者。
“还没想出另外的方法劝解慧玲?”她问。
“没有想,”他摇头。“没有心情!”
“什幺意思?你有困难?烦恼?”她诧异的叫起来。
“有一点烦恼,”他点点头,那微笑怎像有烦恼之人?“不大,不过——很烦人,令我无心做事!”
“什幺烦恼,告诉我,我帮你忙!”她热心又稚气的。
他停下来,凝视她一阵。那张小脸儿上尽是天真无邪,热诚的眼光使月影失色,他暗暗摇摇头,他能说什幺?他怕一开口,连这友谊也失去了,他会受不了。目前所能做的,只是忍耐、等待,对吗?
“你帮不了忙,”他依然微笑。“谁也帮不了忙!”
“是吗?”她不置信的望住他。“谁也帮不了忙的烦恼?你在骗我,你根本没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