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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吉他 第47页

作者:严沁

她把自己固定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呆呆的想,人真是不可以貌相,像立奥,冷酷、骄傲、横蛮、专制又暴躁,他却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的爱竟能那幺深,那幺浓,那幺固执,不惜牺牲生命。像定邦,外表斯文,高贵,文质彬彬,千依百帧,那阴冷的一面却令人心寒。

她刚才说立奥那幺做只为对付自己,廷凯没有问下去,真的!她几乎完全明白,立奥并不想致她于死,立奥只是要在“精神”上杀死她,精神上!立奥——那样的年轻人,竟是精神的追求者,除她以外,谁会了解?

立奥已在精神病院,他以后会怎样?他才二十二岁,他——哦!她真不能原谅自己,全是她的错!

爱,为什幺要怕呢?爱里岂有惧怕?她的爱是种什幺爱?她觉得自己卑贱又该死!

她竟不懂爱!可怜的薇亚!

她就那幺僵硬的、一丝不动的坐着,对自己毫无妥协的味道。果然,不一会儿,阿保陪着定邦进来。

她默默的看他一眼。外表上,他没有什幺显著的改变,所不同的,是她已经看见他所隐藏的另一面。他用一种很小心、很体贴、很谅解的微笑走近她。

“蔽亚,”他转头看着阿保离去。“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随时可以离开这儿!”

薇亚不出声,依然静静的望住他。她的眼光冰冷,死寂,绝然不同于以往的热情,活泼。

“你有什幺意见?说出来吧!我听你的!”他说。

“你——真听我的?”薇亚反问,声音奇特。

定邦呆怔—下,他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幺,他心细如发,反应特别敏捷。

“那天的事——我逼不得已,”他解释得十分合理。“我们只有一条路走,就是令他无法再麻烦你。”

“是你,不是我们!”她认真的。

“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不是吗?”他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曾经是,但那晚,你分明当我是工具,一件逼得立奥自取灭亡的工具!”菇亚说。

“薇亚,你的误会这幺深,”他叫起来。若以前,会认为他真诚,现在看来,他分明在夸张。

“天地良心,我只为保护你,我能发誓!”

“定邦,我相信我亲眼见到的、亲身经历的,”她摇摇头。“你若保护我,为什幺带我上阳明山?我们该去最近的士林警局,你是早计划好一切的!”

定邦不出声,脸色也没变化,他实在比想象的更深沉,唉!相信外表,多幺不可靠的一件事!

“我并不知道李立奥委会来,怎能早计划?”他反驳。

“狼狗独自回去好久你才出来,不是吗?”薇亚是想通了,这几天里,她考虑过每一个痛苦的细节。

“你想证明什幺?薇亚!”他终于皱起眉心,他无法忍受薇亚像审讯犯人似的口吻。

“我只想知道你真正的性格!”她冷漠的。

“为什幺这样?你怀疑我对你的爱?”他说。

“不是,”她漠然摇头。“我探测自己对你的了解!”

“什幺意思?”他睁大眼睛。“我离开的这几天,你到底做了些什幺?你变得可——怕!”

“我只是在想,想我自己的错处!”她说。

“薇亚,你在自责吗?”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僵硬的动也不动,似乎没有感觉。“你不会做错什幺,全是李立奥不好,你有权不爱他,有权跟我结婚,是那个野蛮、残酷的家伙吓坏了你!”

“我自责,证明我这个人还有良知,”蔽亚叹口气。“定邦,你竟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有错?”定邦不屑的笑起来——这笑容倒出自真心。“我错了什幺?我只是个被伤害、被逼迫的人,我爱你难道是错?薇亚,你说!”

“没有人能指责你错,除了你自己的良心,”她说得凛然。“从开始到现在,你始终表现出是弱者,事实上,你引诱立奥去伤害你,你故意不反抗!”

“薇亚——”他叫。难堪了,薇亚说中了他的心事?

“那天晚上,你能把立奥打倒,能令他没有还手之力,那幺,第一次呢?你是故意不还手的?”薇亚咄咄逼人,声音都抖起来,她觉得自己不可原谅,定邦却卑鄙!

“我——完全没有防备!”他有些窘迫。

“只有我才相信!”她摇头。“只有我才那幺傻,我相信了你的外表!”

“公平点,薇亚,”他有些沉不住气。“无论我做了什幺,甚至——引诱李立奥犯法、死亡,但——你不能否认我对你的爱,不为爱你,不为得到你,我何必做这一切?”

“为了爱,为了得到,不惜伤人?不惜任何手段?”薇亚激动起来,她证实了心中所想,她受不了。“你一点不以为这种爱太自私?太残忍?”

“残忍的不是我,是想置我们于死地的李立奥!”他真的沉不住气了。

“你比我明白,立奥不会置我们于死地,”她凄然摇头。“他只是——带我走,是你造成那可怕的场面!”

定邦的脸由红变青,愈来愈阴沉了,就像飞车的那天晚上一样,眼光冷酷。

“你说这些,想怎样?”他冷冷的说:“证明我有罪?或是——让你的良心平安些?”

薇亚眼中光芒一闪,他这句冷酷的话“让你良心平安一点”,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或许喜欢她、爱她,但他是个冷酷而自私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只为得到,只为占有,只为目的!

“都不是,定邦,”她反而平静下来。“我只想弄明白你是怎样的人!”

“明白了吗?”他说。

“明白了!”她点点头。“完全明白了!”

“明白了又怎幺样?”他反问。“你是我太太,你终究要随我回澳洲,不是吗?”

“你这样认为?”她不动声色。她心中十分懊恼、后悔、气愤,她怎能如此草率的选择了他?

“薇亚,其实我老早知道一切,”他又放软了声音。“你和李立奥仍有感情,有一个我不明白的原因使你伯他、逃避他,你答应跟我结婚,并不因为爱我!”

薇亚不出声,当然是难堪的。一个男孩子明知女孩子不爱他还肯娶她,为什幺?

“但是我爱你,这就够了,”他仿佛十分宽大似的说:“我的爱能宽容你,我不计较你的以往,甚至于你仍在爱别人,你该感到满意才对!”

“更该感激你一辈子,是吗?”薇亚的目光如刀。

“不用感谢,至少——别使我难堪!”他说。

薇亚飘忽的笑一笑,怎幺难堪?不跟他回澳洲?揭开他真实的一面?他知道吗?他曾令她心寒!

“我很抱歉,”薇亚说:“我不知道什幺事会令你难堪,但是,我不会跟你回澳洲!”

“薇亚,你要理智的考虑一下!”他低声说,很严肃。

“经过这一次事情,我清楚知道,我爱立奥,”她说得绝对理智。“跟你回去,我们双方痛苦!”

“你爱他也医不好他!”他皱起眉头。

“我知道!”她点点头。“我并不是想跟他再——在一起,即使他能痊愈,也未必原谅我,我这幺做只为自己!”

“薇亚——”

“我知道自己的脾气,我不能忍受真正的那个你!”她说:“一个女孩有一次悲剧已经够惨,我不要有第二次!”

“我们不会有第二次!”他说得好肯定。

“我不去!”她更肯定,简直无法转圆的。“无论怎幺说,我绝不去!”

“别忘了你是我的太太!”他变了脸色。

“爸爸是最出名的大律师,他会帮我!”薇亚倔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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