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莲的影子消失在小径上。之颖刚转回头,听见一阵喧嚣的摩托车声。立奥的影子立刻浮上心头,是他吗?神通广大的他已知道薇亚昨夜回来了?她朝窗外望去,立奥穿著全黑的紧身衣裤,摩托车在施家别墅门口绕一个圈,一秒钟也不停留的一个大转弯飞驶而去。
他来做什幺?示威?示警?之颖连招呼他的机会都没有,来去只是几秒钟,实在太快了。他像在玩命一样!
施家大门虚掩着的,他为什幺不进去,怕阿保?不可能,他连命都不在乎,怕什幺阿保?他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他说过不会那幺轻易放过施薇亚,他该不是在进行什幺疯狂的计划吧!
之颖胡思乱想一阵,无端端的替这一对曾是情人的,担心起来,她不愿其中任何一个被伤害,他们都是她的朋友啊!人人都该有好收场、好归宿,尤其在这动荡不安的时代里的年轻人,他们得到的远不如上一辈的多,他们该有更多一点的幸福,对吗?
慧玲牵着玫瑰出来,她好沉默、好严肃也好紧张。玫瑰还是那副在妈妈面前怯生生的模样,只是一对星辰般的眸子,不断偷偷探向之颖。
“可以去了,是吗?”之颖收摄心神。
慧玲点点头,却没有移动。
“我有个条件,”她一本正经的说:“带玫瑰去那个——学校,你们不能强迫我做什幺,一切由我作主。”
“当然!”之颖握住玫瑰另一只手。她觉得会有些希望,慧玲没有再说集中营。
学校是集中营?天下没有比这更荒谬的想法了!
她们沿着小径走上公路,就这幺慢慢的走向以哲的学校。天气还是那幺阴沉,就像慧玲与她之间的气氛,她们一句话也不说,根本不像朋友!
站在以哲的学校门口,慧玲驻住了脚,本已绷得紧紧的肌肉,突然起了一阵痉挛,眼中露出了恐惧。
“就——是这里?”她努力在平静自己。
“恩!以哲在二楼,我们上去!”之颖抱起玫瑰,不由分说的径自走进去。
她听见慧玲跟来的声音,慧玲不会任她抱去玫瑰的。
大花圃旁边站着以哲,他算是在上班吧?依然穿得那幺随便,一件运动衫,一条牛仔裤,他这个医生!
“我们来了!”之颖孩子气的奔过去。
以哲接过她怀里的玫瑰,迎着慧玲打招呼。慧玲的态度出乎意料之外的坏,她紧张的一把抢回玫瑰。
“别动玫瑰,我们只是来参观的!”她目光逼人。
以哲也不以为怪,微笑着带她们走上走廊。是上课时间,每间教室有十几个孩子,小的和小的一起,大的和大的—起。有的孩子在玩积木,有的在看书,都很安静——或者是他们不会讲话。保健室里有几个在接受治疗的孩子,以凌和几个教师模样的人都在忙。后面的操场上有一群在玩耍的小朋友,旁边有护士在看守着。
“丁太太,玫瑰若是送来此地,会和每一个小朋友一样的快乐,”以哲开始游说:“他们虽然都是有缺陷的,送到这儿来才有希望,才能得到适当的教导和治疗!”
“不,不,不!”慧玲双手掩住脸,神经质的哭起来。“不能送来,不能——”
慧玲放开了玫瑰,玫瑰羡慕又好奇的走向那些秋千、滑梯和跷跷板,看见别的孩子玩得那幺高兴,她强烈的希望去试试。
“慧玲,别紧张,”之颖扯一扯她的手。“以哲只是建议,你自己做决定!”
慧玲根本没听见之颖的话,她己发现小玫瑰离开了她身边,走向孩子群。她大叫一声,整个人像箭般的射出去,像一头顽固的老鹰般扑向玫瑰,玫瑰听不见背后有声音,依然慢慢的往前走。她已碰到秋千架,她眼中射出奇异的光彩,她的小脸儿展开无邪的欢欣微笑,她以为她已得到所羡慕、所向往的一切。慧玲扑到她身上,一把抱住她,硬生生的把她从秋千架边捉回来。眼中的光彩消失,无邪的欢欣消失,她的脸儿变得和阴翳的天色一样!
“你们骗不了我,你们的诡计不能得逞,我不会把玫瑰交给你们!”慧玲指着以哲,一边退一边说:“你们只是外表好看的集中营,我知道,你们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我们要走了,不许阻拦,不许追,我们现在就走——”
“慧玲!你做什幺!”之颖吃惊的叫,她疯了吗?
“你!还有你!”慧玲转向之颖。“你一天到晚在玫瑰身上打主意,你究竟是什幺居心?送她来集中营对你有什幺好处?你说,你说!”
“这不是集中营,是学校——”之颖着急的解释。
“是集中营!”慧玲的语气肯定得惊人。“是集中营,你们在骗我,你们在骗我!”
“丁太太,不论是不是集中营,如果能医好玫瑰,你该给玫瑰一个机会,一个能听能讲的机会,她是你的女儿!”以哲十分稳定的说。
“不,不能!”慧玲戒惧的直向校门口退去。“不能!你们会把玫瑰关在铁笼里,你们会害死她——”
“慧玲——”之颖叫着,抢着向前。
慧玲尖叫一声,抱起玫瑰转身就跑,跑得又快又急,一下子就冲出校园。之颖还想追,以哲叫住了她。
“算了,由她去!”以哲深思的说:“我认为是丁太太本身有毛病,或者我们该改变方法?”
“说对了!”以凌不知何时站在走廊上。“要先纠正那位丁太太的不正常,才有机会医治玫瑰!”
之颖看看以凌,招招手,很随便的“嗨”了一声。她觉得好失望,慧玲古怪得出奇,只不过一间盲哑学校,谁都不会感到害怕,偏偏她恐惧成那样!
“你以为她怎幺不正常?”以哲问以凌。
“以前可能受过某方面的刺激,”以凌平静的分析。“慢慢探究,慢慢开解,之颖,以哲要靠你帮助,加上他的耐心才有希望成功!”
“我能帮什幺?”之颖叹口气。“她以为我要抢玫瑰!”
“和不正常的人也斗气?”以凌潇洒一笑,转身而去。
“怎幺样?连一次挫折也经不起?”他抚模了一下她的头。“读书时候做实验,我曾连错七次也不灰心!”
“好吧!”她歪着头想一想。“等你想好改用什幺方法时再通知我吧!”
“现在呢?”他凝望着她。
“别妄想我会逃学,”之颖双手叉腰。“下午有课,现在回去看看施薇亚!”
说完就走,却被以哲一把捉住。
“晚上我若去小径,还被欢迎吗?”他眼中隐有笑意。
“为什幺问,谁会赶你走?”她睁大眼睛。
“那幺——晚上我来,你等我!”他放开她。
“来吧!我唱《午夜吉他》给你听!”她高高兴兴的走了,她还是没明白他的心意。
几时她才能明白呢?他得更多一些耐心呢!
之颖回到家中,看见慧玲已紧闭了门窗,一副极不欢迎、闭关自守的模样。她摇摇头,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像自己一样正常,是吧!
锁好家门,她奔跑着去施家。施家已经不再关紧大门,她径自走进去,在门房处遇着神色苦恼的阿保。
“阿保,施薇亚在吗?”
“不在!”阿保说:“你找她有事!”
“我昨夜碰到她和潘定邦回来,看看她,”之颖四周望望,没人,压低声音说:“刚才我看见李立奥!”
“我听见车声,追出去已看不见,”阿保苦恼的就是这件事吧!“小姐结了婚他还缠什幺?”
“谁知道!”之颖耸耸肩,不想跟他再谈。“施薇亚什幺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