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凱沉默了半晌,才慢慢說:
“謝謝你,程先生!”然后示意阿保扶他進臥室。
之穎看見他們走進后面一間房,她曉得薇亞說過母親是住樓上,他們夫婦分房而住?
“哎——爸爸因為眼睛不方便,所以住樓下!”薇亞看出之穎所想的。
“眼睛不方便?有病?”以哲插口。
“瞎了!”薇亞淡淡的,不愿深談。
以哲很机警,也沒有再問下去。
“施薇亞,你這個空中小姐怎么看見傷者這么怕?客人意外受傷怎么辦?”之穎突然想起來。
“這是不同的,受傷的是爸爸,又那么突然!”薇亞微笑。
之穎點點頭。看見阿保匆匆走出去,這個反應永遠比人慢一步的家伙怎能做保鏢?多忠心也沒有用,他現在又后知后覺的去做什么?捉凶手?
“我們走了,你得小心些!”之穎看著蔽亞,“還是不報警,是吧!”
薇亞不回答,只無可奈何地笑一笑。廷凱總說有計划,但是——怎樣的計划?把生命也賠下去?
“明天放學我再來看施伯伯!”之穎在門口說。
“明天我飛舊金山,”薇亞甜甜地說,“告訴你一件事,定邦和我下星期六訂婚!”
之穎站定了,專注地凝視薇亞,怎么是這樣呢?說訂婚竟無要訂婚女孩飛揚的神采,她像無奈又像苦澀,更像有隱憂,有無限心事,為立奧?怎樣糾纏不清的一件事?
“恭喜你!”之穎慢慢說。
“星期天我回來,我找你。”薇亞說得很含蓄,她一定有話要告訴之穎。
之穎揮揮手,和以哲慢慢沿著小徑走開去。
“很奇怪的一家人,很奇怪的一些事,”以哲似自語又似問人,“這家人生活在霧里!”
“每家都有自己的隱衷,相信你也會,”之穎淡淡的,“還是別問吧!”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以哲很認真地說,“施先生可是天生的盲人?”
“不,施廷凱是十年前最出名的大律師,”之穎說,“鏹水使他瞎眼!”
“哦——”以哲拖長了聲音,“不是我想多管閒事,我主修五宮科,我想幫助他!”
“還說不多管閒事,完全跟我一樣。”之穎笑起來。相同的個性很自然地拉近了他們,“不需要你幫他,他請來美國最權威的眼科專家,一個月后可能就動手術,据說复明的希望很高!”
“是嗎?”以哲皺眉作沉思狀。他似乎有什么話要說,卻沒有說出來。
“我相信是的。”之穎天真地說,“施廷凱好有信心,預備親自把凶徒繩之以法!”
“又涉及我不許問的問題了嗎?”他風趣地說,“鏹水淋瞎的眼睛可以复明?”
“問你自己,我不是醫生!”她拾起石階上的吉他。
他四下望望。田野已沉睡在深濃的夜色中。黑暗中,他對此地有一份說不出的依戀,依戀那份宁靜,依戀那份溫馨,更依戀那份淡得捉模不到的友誼。
“我是不是該回去了?”他望著她。
“問我嗎?”她俏皮地皺皺鼻子,“一個醫生、一個專家,指揮不了自己的腳步?”
“我什么時候再來?”他不以為然。
“奇怪了,怎么問我?”她睜大眼睛,“白天我沒空,你總要晚上來,是不是?”
“我明天來!”他對她揮揮手,望著她倒退了几步,才轉身离開。
“希望明晚玫瑰會出來!”她聳聳肩,反身回家。
淑怡從房里探出頭,關切地問:
“發生了什么事?誰受傷?”
“施廷凱!”之穎扯開肩上的毛巾。
“外面那個男孩又是誰?”淑怡再問,有些怀疑。
“程以哲!”她頭也不回地走回臥室。
這三個字——程以哲,似乎突然加入了這個奇妙的小圈子。
掃描校正:LuoHui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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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从木栅到台北的公路局汽车上,连粗心大意的之颖也发觉气氛不对。韦皓今天的神情好奇怪,闷声不响,沉着一张脸,谁得罪了他?
十多年的交往,韦皓从来没有这种情形,顶多发发脾气,吵几声,事过境迁也就算了。像今天连续发生这幺久闷气的情形,真是绝无仅有。
“你怎幺了?韦皓!”坐在汽车最后排,之颖问。
“没什幺!”韦皓粗声粗气的。谁会相信?
“没什幺的话就别这副怪样子,”之颖忍住笑,“你以为自己只有十岁?”
韦皓不出声,也不动,依然那幺铁青着脸。
“如果你不肯告诉我为什幺,我可不陪你生闷气,”之颖坦率地说,“我情愿回家睡觉!”
“你当然喜欢回家啦!”他总算逼出一句话,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怎幺?回家也不对?我看你吃错了药!”之颖没好气。她最怕人当面顶她。
“我当然吃错了药,”韦皓冷哼一声,这家伙怎幺完全变了,“我错得连眼睛都看不清人!”
“你说这话是什幺意思?”之颖睁大了眼睛,“我看你在发神经!”
韦皓把脸转向窗外,一副赌气的模样。
之颖也把脸转向一边。她自问没有做错什幺,韦皓这样对待她——若不道歉,她永不原谅他。
汽车摇摇摆摆直驶台北,拥挤的车中全是政大下课的学生,谁也不会发现他们的争执。到了台北车站,之颖随着韦皓下车,才—阵功夫,她已把刚才的气恼拋在脑后。谁高兴去记住那些烦人的事呢?
“韦皓,到我家去吗?”她兴致好高,“我们去爬院子后面的小山,好吗?”
“我不去!”这活泼的男孩脸色未见好转,“为什幺不叫他陪你?”
“他?谁?”之颖呆了一下。
“问你自己!”他恼怒得涨红了脸。
“问我自己?”之颖的脸也涨红了,是被冤枉的气恼,“发你的鬼疯,谁知道你在说什幺?”
“别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冤枉了你?”韦皓忍不住叫起来。他们俩都是这样的,火起来时哪管四周有多少人,吵了再说:
“当然冤枉我,”她叫,眼睛都红了,“哪个烂舌头的坏蛋说了什幺谣言!”
“别乱骂,去问你的好朋友!”他已忘了爱莲的警告。
“好朋友?文爱——莲?”她几乎不能置信,“她对你说了些什幺?”
“也——没什幺!”书皓呆一下,声音低下来,“她说昨天晚上有个男孩子陪你弹吉他,唱歌,还一起去施家!”
“你就以为是我男朋友了?”她双手叉起腰,气焰一下子涨得好高,“见你的大头鬼,那是医生,是心理专家,去帮助攻瑰的!”
“真的?”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没想到你这幺小气,更没想到爱莲这幺多管闲事,”她得理不饶人,“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我和爱莲?”韦皓傻傻的笑了,一早晨的气恼完全消散,那幺你呢?”
“绝不忌妒!”她拍拍胸口,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当有一天你真的爱上另外的女孩子时,我一定——嘿!衷心的祝福!”
“是你度量大?或者是根本不在乎我?”韦皓乐了,心里再无烦恼、牵挂,开什幺样的玩笑都无所谓。
“都不是!我不愿意抓住一个不再爱我的男孩,天下最不能勉强的就是这件事!”她坦白地说。
“说得令我惭愧,我刚才的忌妒变成莫名其妙了!”他模模头发,“下次不听爱莲的!”
“文爱莲那个人我最了解,担保她没有恶意!”她说。
“之颖,我没你那幺好的脑子,若想追上你的成绩,我只好加油苦读。”韦皓说,“我从今天开始,发誓不再抄你的习题,我要回家做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