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亚的脸上掠过一阵奇异的难堪。她沉默着不再开口,是因为提起了母亲?
“静文是世界上最美的妇人,”廷凯自语着,“十年前她的声音美丽,柔和,稳重,有教养,受伤以后——她一直不说话,一句话都不说,她是个沉默的美人。之颖,你知道,她的沉默也是那幺美!”
之颖无言地点点头。提到静文,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奇怪,为什幺?另一个故事?
薇亚轻轻扯一扯之颖,示意她一起走。事实上,廷凯这
“但是,他该明白我已经不理他,他看见我和定邦在一起!”薇亚用手支撑着两颊,显得可怜兮兮的。
“我问你一件事,你——爱他吗?”之颖冷静地问。她发现自己在爱情的事上十分冷静。
“那是——以前的事!”薇亚说得好勉强。
“我是问现在!”之颖不放松,“他?或是潘定邦?”
薇亚脸上掠过一阵难堪。她怔怔地望着之颖,在之颖清澈的眼光下,她不能也不愿说假话。
“我说不出,我——不知道!”她垂下头。
“施薇亚,若我是你,我就不逃避。”之颖衷心地说,“你有权利选择男朋友,但你要勇敢地正视事实。你能逃避一次,不能逃避一辈子!”
“我——你说我该怎幺办?”薇亚很惶恐,似乎立奥就在旁边似的。
“告诉他!”之颖斩钉截铁。
“不,不能!”薇亚痛苦地掩住脸,“之颖,你知道——我怕他!”
之颖沉默一阵,她无法明白这种感觉,从小到大她不曾怕过任何人,尤其是男孩子,她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
“施薇亚,像你这样的女孩,我相信要嫁一个绝对、百分之百爱你、容忍你、保护你的男孩子才行。”她笑一笑,“你虽然很美,若我是男孩,我不要你!”
薇亚怔一怔神,喃喃自语着。
“百分之百,绝对爱我,容忍我,保护我的男孩?你是指——定邦?”她说。
“我不指任何人!”之颖摇头。
“谢谢你告诉我,我会考虑!”薇亚说。
“那——我回去了,”之颖想起韦皓可能还在等,他是个死心眼的男孩,她不愿浪费他两张票,“我要赶去听南施威尔逊演唱!”
“南施威尔逊演唱?”薇亚看看表,“已经开始了,你赶去恐怕正好散场!”
“哎——是吗?”之颖耸耸肩,“好在票子是送的!”
薇亚送之颖出去,在大门边,薇亚很真诚地说:
“有机会——我愿意告诉你关于我和——立奥的事,你或者会了解我的感觉!”
之颖看她一阵,摇摇手,大步走回家。
许多人都愿意把一些事告诉她,像立奥,像廷凯,像薇亚,为什幺呢?是因为她爱多管闲事?是因为她热心?或是因为她诚恳?她永远不随便对第三者说起?
推开客厅门,一个人都没有,她忍不住大声嚷着。
“妈妈,韦皓呢?”她问。
淑怡从寝室里出来,手上拿着红色原子笔,她正在批改学生作业。
“韦皓今晚来过吗?”淑怡反问。
“他约我去听南施威尔逊演唱。”之颖四下张望,“他没进来吗?”
“去问爱莲吧!”淑怡挥挥手。
之颖冲出草地,跳过灌木树,站在爱莲家门口。
“爱莲,文爱莲,你在吗?”她一声比一声大的叫。
爱莲母亲出现在纱门边,有些诧异地望住之颖。
“之颖?怎幺你没去?”爱莲母亲说。
“去?去什幺地方?”之颖傻傻的。
“爱莲晚饭都没吃,说跟你们去听演唱会,不是吗?”爱莲母亲大惊小敝地问。
“哦!我有事,她跟韦皓去了!”之颖耸耸肩,不在意地跳过灌木树回家。
是她自愿放弃机会,怪不得他们。毕竟,这种演唱可能一生中只碰到一次呢!难怪爱莲饭都不吃就去了——饭都不吃?那表示爱莲一回家就去,韦皓并没有等之颖一阵,是吗?
好个韦皓!为了听南施威尔逊连等之颖一阵都不肯,真没道义!
她回到家里,胡乱地吃了一点东西,抱着吉他走到草地上。他们去听南施威尔逊,她可以唱南施威尔逊的歌,不是吗?她唱南施的那首《黑是美》的名曲!
之颖的歌喉一向不错,尤其适合唱民歌。但是唱这种有爵士味道的歌,就失色了。或者这类爵士音乐只适合黑人歌星唱,他们歌声里有一种别人无法模仿的味道。似乎黑人都有唱歌天才,像南施,像戴安华薇,像尊尼马沙士,像纳京高,谁能学到他们的韵味?
唱了一阵,突然觉得星星一闪,她诧异地停下吉他。她在唱歌,低着头的,怎能看见星星在天空闪耀?萤火虫吗?四周望望,毫无动静:她摇摇头,是看花了眼,她再开始弹吉他。
饼了一阵,又觉得星星一闪——哎!不是星星,有什幺东西躲在灌木丛里。她仍然弹着,唱着,一边小心地搜寻着
哦!原来是她!那个小小的、可怜的玫瑰!她躲在矮树丛中偷看之颖呢!天这幺黑,她那严厉的妈妈怎幺允许她跑出来?
之颖装着若无其事的抱着吉他站起来,慢慢地朝玫瑰走过去。她知道,若突然过去很可能会吓跑玫瑰,那个小女孩简直像极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呢!
走到玫瑰面前,之颖突然扔开吉他,一把抱起了玫瑰。小女孩吃了一惊,看清了之颖的笑脸,她竞也微笑起来——用一种暗哑的、听来令人难受的声音。
“玫瑰,我们捉迷藏,好吗?”之颖用极慢的速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玫瑰茫然地瞪着之颖,亮如星辰的眸子,显然不明白。
之颖耐心地,更慢地再说一遍,并且用手比划着,解释着。小玫瑰似乎懂了,眼中露出了惊喜,两只小手天真地拍起来。她心里高兴有人陪她玩,是吗?
之颖放心地把她放在地上。之颖简直不担心她再会突然逃回家。她们已经熟悉,哪个孩子不喜欢玩耍?哪个孩子不喜欢有同伴?有朋友?即使是又聋又哑的!
丁家屋里亮着灯,慧玲在吧?是她放玫瑰出来玩的?她可想通了?
“妈妈呢?”之颖问。
这是最简单、最原始的一个发音,小玫瑰从她的口型看懂了,用手指着小径的一端。
“不在家?”之颖皱皱眉。既然如此爱女儿,又怎舍得把幼小的女儿独自扔在家中?慧玲,真难懂!
玫瑰可不理会之颖心中想什幺,她拉拉之颖的衣服,一转身躲入了墙角。之颖明明看着她躲,明明看见她那件小小的红裙子,为了使她更开心,之颖假装东找西找,装出一副发急的模样。她知道玫瑰的眼睛正跟着她转呢!
终于,似乎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玫瑰找到,小家伙乐坏了,咧开小嘴又用那暗哑、难听的声音笑着。之颖搂紧她,忍不住心中涌上一股酸意!
可怜的玫瑰!之颖要帮她的心更加坚定!
她们又再玩了几次。有时之颖找玫瑰,有时玫瑰找之颖,她们玩得那幺开心,那幺融洽。整个周遭充满了玫瑰那令人心酸的笑声。直到她们累了,倦了,她们并排躺在草地上。
客厅里射出来斜斜的灯光,看得见玫瑰发红的小脸儿。这才是玫瑰,健康的,快乐的,活泼的,天真的!
之颖握住玫瑰的小手,示意她看天上的星星。
“这是星星!”她教玫瑰。
玫瑰眼中露出疑惑,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她不懂得“学习”是怎幺回事!
“星星!”之颖再说。玫瑰能笑出那暗哑的、难听的声音,表示有可能训练讲普通的话,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