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烈,你来了就好,艺儿闹得好凶,我们都没有办法!”同文一个劲儿地摇头苦笑。
“她没有打安眠针?”思烈满脸怒意,强自压抑着。
“她喝了不少酒,不敢打安眠针,怕有意外,”同文还是摇头。“少良在里面,他被搞惨了!”
“是怎么回事?伤在哪里?”李颖问。
“她——好像受了点刺激,”同文着思烈一眼,立刻转开视线。“她突然找到少良家去,一进门就喝酒,喝了酒就胡言乱语,又哭又笑。后来又呕吐,少良进浴室替她拿热手巾,她就突然打碎酒瓶。割伤了自己的手腕!”
“割腕?”李颖机灵灵地抖了一下。
思烈皱眉,他知道李颖被吓坏了,他用手轻轻拥往她,要她镇定。
“好在伤口并不太深,却也流了不少血!”同文只有摇头的份。“少良没办法,立刻送她来医院,我正好值班,替她止血包扎,她却哭闹不止,这样下去——对她身体会有损,我们只好找你来!”
“她一直在哭闹什么?”李颖小声问。
同文歉然地摊开双手,好为难地说:
“她骂思烈,又骂你,然后哭叫着要见思烈,”同文说:“我看——思烈,你一个人进去一下吧!”
思烈犹豫一下,他不能不进去,无论在哪一方面来讲,他都该进去一趟。他的脸色又难看,又愤怒,又厌恶,却又是那样无可奈何。
“你等我,李颖!你答应一直等到我出来!”他郑重地、严肃地对李颖说。
“我等你!”她点点头。这一刻,她觉得芝儿太过分了,思烈真可怜。“我一直等到你出来!”
“你放心,我陪李颖!”同文说。
思烈感激地看同文一眼。
“李颖对我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思烈无比地严肃。“我不能让误会在我们之间产生,你一定要陪她在这儿,我要她听见每一句话!”
“你进去吧!思烈!”李颖鼻子酸酸的。思烈这样的男人说这样的话,怎样的分量哦!“我不会误会!”
“我不想冒险!”思烈重重握一下李颖的手,凝望一阵李颖小巧、精致的脸儿,这才咬紧牙推门进去。立刻,病房里的哭闹声静止了,像变魔术一样。
“思烈——”芝儿带哭意的声音。
“你不要再闹了,行吗?”思烈是愤怒的,他绝不留余地的吼着。“你以为这么做会有用?”
“不,思烈——”芝儿哭了。看不见她的人,却听得出她是真正伤心。“我——我——”
“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思烈的怒气全发泄出来了。“你是做给谁看呢?我告诉你,无论你怎么做,没有用!”
“思烈,冷静些,”是少良在一边劝着。“你最好劝她安静下来,休息,否则怕她伤口进裂!”
“她会很爱惜自己,你放心!”思烈冷硬地。“她的目的只是要闹得鸡犬不宁,让全台北市的人都知道!”
“不,不,思烈,我不是故意的,”芝儿还是哭,哭得非常地令人不忍。芝儿是会哭的女人吗?“我——喝醉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我——只知道如果这么做,会——很痛快,我——喝醉了!”
“下次再喝醉,再弄伤自己,请不要再找我,”思烈不留余地地说:“你倒很会选地方,潘少良是医生,你明知他会救你,不是吗?”
“思烈——”少良又为难、又尴尬。
“我——不会再麻烦你!”芝地忽然不哭了,声言也硬朗一些。“但是——下午你就那么扔下我一个人走了?我替你尽心尽力打扫屋子,李颖一来,你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似乎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存在似的,我——不甘心!”
李颖在门外不安地移动一下,芝儿说到她了。
“我没有要求你来替我打扫屋子,是你自己来的,”思烈厌恶地。“我有行动自由!”
“我知道,整个晚上你陪着她,是不是?你一直在她家,你们——你们——我哪一点不如她?你说——你说——”芝儿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思烈不耐烦地。“我们已经分居,我有权选择朋友!”
“你可以选任何人,为什么是李颖?”芝儿哭叫。“为什么是她?为什么?”
“你一定要知道原因?”思烈冷冷地问。
“你——思烈——”芝儿拼命在喘息,她怎么了?
“叶小姐——你何必呢?”少良叹息。“已经过去的事,你为什么不让大家都好过些呢?”
“他们好过,我呢?为什么没有人替我想想?”芝儿说。
“你有你的前途,你也有许多朋友,不是吗?”少良放柔了声音。“李颖——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
“你当然帮她,我知道你也喜欢李颖!”芝儿像疯狗乱咬人。“可是李颖不要你,李颖心里只有他——韦思烈!”
提起李颖,她的声音里竟充满那么多、那么浓、那么强烈的恨意。
“我们相爱,这原是正大光明的!”思烈忍无可忍地。
“正大光明?哈!正大光明!”芝儿哭完又笑,她已接近崩溃了。“那么我呢?我算什么?偷偷模模的黑市夫人?正大光明哦!”
“芝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思烈怒吼。他的声音原已低沉,这怒吼——像一声闷雷,轰得芝儿一阵清醒。
“我——我——”芝儿被镇住了。
“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吵闹了,医院里别的病人要休息!”思烈沉声说:“等你好了,我来接你出院!”
“但是——你别走,你留在这儿陪我,好吗?”芝儿柔声请求着。
“不行!”思烈断然拒绝,“你若害怕,我替你请特别护士,我不留下!”
“不要特别护士,你陪我,思烈,你陪我,好不好?我一定不吵闹了!”芝儿请求着。
“不——”思烈绝不动摇。“少良,你替她安排一个特别护士,这儿所有的费用,我都会负责!”
“思烈——”芝儿简直是哀求。
“你若不想明天报纸上头条新闻登你自杀——你就安静休息,”思烈漠然说:“在美国你可以闹得天翻地覆,外国人不认识你,在台北——你自己检点些!”
“你——”芝儿呆住了。
“我们俩谁也不欠谁的,你认为我伤害你,对不起你,同样的,你也做过伤害我,对不起我的事,”思烈冷然说:“我今天这么做,我绝不内疚,也决不过分,你自己心里很明白,你我之间是绝对再也不可能的了!”
“思烈——”芝儿还想说什么。
“你该冷静反省一下,你不再是三岁孩子,还吵吵闹闹的闹笑话吗?”他再说。
芝儿沉默了几秒钟。
“你离开这儿——去哪里?”她问。
“我送李颖回家,然后回自己的家!”他坦白地。
“李颖——来了?”芝儿脸色大变。“她没有进来!”
思烈摇摇头。“我走了!”
“思烈——”芝儿急切的声音传出来。“明天——你会来看我吗?”
“不!医院通知可以出院时,我来付钱!”他说。
思烈走出病房,并掩上了门。
李颖默默地靠墙站着,她脸色好特别,特别得连思烈都不懂。
“我——回办公室了,我还有工作!”同文知趣地打个招呼,匆匆走开。
李颖圆圆的黑眸,一直停在思烈那像打了一场仗又像做了一夜苦工的疲倦脸上。
“我觉得——你太残忍了一些!”她终于说。轻轻地。
“我不想让她再伤害到你我!”思烈说。
“我不觉得伤害,我只觉得她——很可怜,”李颖轻叹。“她努力在挽回你的心,你竟然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