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回头望望他,笑起来。杜非不是坏人,他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而且有人情味。
“我不该惹你。”他快步走开。
杜非依然靠在帆布椅上养神,表面上他是平静的,内心却被小周刚才那句话扰乱了,小珠儿是比不上倩予,只是倩予——今天已不属于他,或者是——在生命中属于他和倩予的那个片段已过去了,人是没法子抓住逝去的一切,他——根本没有选择余地。
是—他就是没法选择。
“杜非——”小珠儿怯怯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看见她脸上末褪尽的红晕,看见她眼中隐约的泪光,他的心也柔软了,只不过想名成利就的小女孩,他没有资格、没有权利伤她。
“对下起,我刚才的话也许说得不妥,”杜非伸出手来,拉着她坐在他旁边的帆布椅上。“但是——珠儿,我不是开玩笑,真的。”
“我——没有说你开玩笑,”珠儿垂下头来。“我也没有生气,刚才——那两个是陌生人。”
“我知道,我太过分。”杜非拍拍她的手。对她——或对任何女孩子,他不可能再有对倩予那种感情,那种——是刻骨铭心吧?他有这感觉,每次想起倩予,他的心会收缩、会痛——是刻骨铭心吧!
“不——我根本没怪你。”珠儿破涕为笑。
“这就好了,”杜非放开她。“这样吧!为了刚才的不是,我陪你去泰国走一趟。”
“真的?真的?你不骗我?”珠儿开心得几乎跳起来。“你陪我一起去?”
“杜非骗过你吗?”他傲然一笑。
“那——简直太好了,”珠儿的脸儿兴奋得发红。“我去告诉他们,他们还没有走。”
珠儿大步跑开,消失在布景板背后。
杜非望着她摇摇头,小周望着也摇摇头。
“这女孩子急功近利。”小周说:“她一定会大红大紫,她是标准的电影人。”
“老前辈口吻呢!”杜非笑。“你信不信,有一天她大红大紫了,一定不认得我这朋友了。”
“那倒不会,还有谁能红得过杜非?”小周不以为然。“她不会放弃利用你的。”
杜非的眉峰聚拢,好半天才说:“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他若有所思。“我是不是该考虑不再被她利用呢?”
“她现在死也不会离开你的,”小周洞悉一切似的笑。“她还没完全抓住她想要的。”
“当我是白痴?我要她让开还不容易?”杜非说。
“但是你不会叫她让开,”小周是真的了解。“你对女孩子一向仁慈、慷慨。”
杜非摇摇头再摇摇头,突然说:“因为我以前对女孩子做过错事,我想弥补。”
小周意外又惊愕,但不敢再问,碰过一次钉子,他不会再撞同一块板。
“真是错事,”杜非叹一口气。“错得——穷我一生的力量和时间都弥补不了。”
“不会——这么严重吧?”小周小心的说。
“比这还严重。”杜非摇头。“我伤害了她,伤害了自己,还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你是说——”小周以为他在演戏。
“我是说——”杜非一震,他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他怎能把这些陈年旧账翻出来?这不只对他,也对倩予不利,他怎能说?“没有了,就这么多。”
小周咽一口气,当然不敢追问,心中却隐约明白,当年杜非和任倩予之间必有一段难言之隐。
“你真去泰国?”他聪明的转开话题。
“去。当然去,为什么不去?”他一连串说:“去芭提雅海滩玩一玩,松弛一下神经,这一阵子我拍了太多的戏,是不是?”
“是。休息一下,轻松一下是对的。”小周说。
杜非看他一眼,点点头。
“我会带你去,”他说:“当初叫你跟我,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会扔下你的。”
“杜非——”小周十分动容。
“常常让你忍受我的坏脾气、我的喜怒无常,你还照顾我,我该对你好些。”杜非笑。“我不怕坏脾气,我只讨厌天性无情的人,”小周说得很诚恳。“我应该照顾你、伺候你,你拍戏那么辛苦,这钱可不是好赚的。”
“你的薪水也不容易赚啊!”杜非笑。
一串笑声,珠儿又从布景板后面钻出来。
“讲好了,都讲好了,”她容光焕发,兴奋极了。“除了吃住、旅费全免,由他们招待外,还有一份厚礼呢!”
“厚礼?什么叫义演?”杜非讽刺的。
“我不知道,”珠儿一窒,但聪明的立刻改口说:“但他们说每人都有一份。”
“有多少人去?是些什么人?”小周问。
“十几二十个,全是一流明星,”珠儿眼中闪动异采。“这实在是很好的机会。”
杜非摇摇头,说:“麻烦你再跑一次,告诉他们小周也去,”停一停,又说:“若是他们不答应,就叫他们不要把我算上。”
“杜非——”珠儿一愕,却立刻又走开,钻进布景板,她知道,目前她能做的,是对杜非千依百顺。
“其实——我去不去倒没关系,泰国我也去过了。”小周有点过意不去。
“说好了有我就有你的,别不够义气,”杜非用力拍小周一下。“有一天我不红了,走下坡了,周信义,你逃不了,你要陪我吃粥。”
“杜非——”
小周感动得声音都变了,他知道杜非是故意这么说的,怕他过意不去,杜非——电影圈实在再难找到一个像杜非这样的人了。
“百合花还在继续送吗?”杜非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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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百合花是继续送着,可是再也没有收花的人。
起先,花店的小弟以为任家人出去了,于是把花放在门边,以为任家人回来自然会收进去。但一连三天,枯萎了的百合花依然放在门边,小弟不敢再放下,只好回报花店老板,老板立刻就用电话和小周联络。
小周深知任倩予对杜非的重要性,马上飞报杜非。杜非一听,脸色马上就变了。
“什么意思?任家没有人收花?”他沉着脸说。
“是,花在门口放了三天,都枯了也没人理,小弟不敢再送去,他说死按着电钤也没人开门,表示屋子里根本没有人。”小周有点不安。
“什么时候的事了?”杜非的眼睛也变得阴沉了。
“四、五天之前。”小周偷看他一眼。
杜非斗大的拳头“砰”一声槌在桌子上。
“他们怎么不早通知?他妈的,钱是照收,做事一点儿也不负责,”他大声喝着。“他们还说什么?”
“没有了,杜非,”小周手足无措的。“这件事实在太突然,谁会想到他们会搬家呢?”
“搬家?谁说的?”杜非眼光一闪。
“没有人说,我猜的。”小周尴尬的笑。“杜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找啊!”杜非胀红了脸。“你是白痴?这种事也要问了我才做?”
“是,是,我立刻去找,立刻去查,”小周一连串的弯腰点头。“我会去任倩予的航空公司询问。”
小周转身就往外冲,杜非却叫住了他。
“慢着,我们一起去。”杜非抓住车匙。“我们先去她家看看。”
“她家里根本没有人,我看——”小周说。
“你少出主意。”杜非打断他的话,完全不给面子。“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六神无主,心不在焉的专做错事,你是吃撑着哪?”
“哎——对不起,杜非,”小周窘迫的坐在杜非旁边,连杜非把车开得飞快也不觉得怕了。“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我保证,我一定把任倩予找出来,她总不能连空中小姐也不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