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旁边陪你,我一点声音也不出,绝不吵你。”正伦果然退到一边。“中午我才走。”
“可是——有人在一边我睡不着。”浣思困难地说。她在赶正伦走,她怎会这样呢?天!
“那——”正伦孩子气地模模头,“我走好了,放了学我再来看你。”
“放学别来,”她冲口而出,“心馨放学要来。”
正伦一震,目不转睛地望着浣思。
“为什么心馨来我就不能来?”他正色问,“我将是心馨姐妹的继父,我现在应该习惯和她相处。”
“我——不是这意思,”浣思急了,怎么弄成这样呢?她撑持着身体坐起来,“正伦,我——”
一阵晕眩,一阵剧烈的痛楚,浣思几乎直不起腰,豆大的汗珠,也争先恐后往外冒,浣思望着正伦,眼中的正伦突然变成了两个——
“浣思,浣思你怎么啦?”正伦急忙扶着她。
“我——痛,”她上气不接下气,“正伦——叫护士,叫医生——沛文,叫——”
大叫一声,浣思倒在枕头上,她抱着痛楚欲裂的头,辗转着、挣扎着像个垂死的动物。
“医生、护士!”正伦慌了手脚,冲出门口怪叫着,“沛文,你们快来,浣思——又发病了!”
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楼值班护士和住院医生都快步奔来,也有人用电话通知沛文,一刹那间,安静的三O二病房似乎开始作战了一般。
“头——头痛,”浣思抱着头,在床上翻滚。“头痛,沛文——沛文——”
沛文从门外奔进来,他略看一阵,皱着眉头,考虑半晌,很权威地说:
“预备手术室,尽快,”他想一想,又说,“病人已等不及明天了!”
护士和住院医生都奔出去,各自进行工作了。
“麻醉针,”沛文吩咐另一个护士,“我先行注射,减少她手术前的痛楚。”
“是!”另一个护士领命而去。
“浣思,放心,我现在就替你做手术,”沛文柔声说,“我们不能再等了,我怕你的情形起变化。你忍耐一下,麻醉针来了就止痛,安静地睡一觉吧!醒来时一切都没问题了。”
“沛文——”浣思痛得流出眼泪。“哲凡呢——你通知他,你答应过的!”
沛文咬着唇,这时通知哲凡,他会来吗?一转头,他看见正伦。
“麦先生,请立刻开车去接哲凡来,无论用什么手段,总之要他来,一定要来!”沛文正色说,“你告诉他——浣思在生死关头挣扎,只等他来!”
正伦呆呆地,想也不想,转身就奔了出去。
哲凡——会来吗?
哲凡!
第八章
心馨刚迈出大门就看见前面的秦恺,坐公路局车有伴是很开心的事,她想也没想扬声招呼,展开满脸笑容奔着向前。
“秦恺,秦恺,等等我!”她抱着书包嚷着。
秦恺停步,转身,他永远是平静的、是淡漠的,只是眸中有丝特别光亮——是朝阳的影子吧!心馨奔到他身边,他才牵扯一下嘴角,笑容未现已迅速敛去。
“早!”他说,“你今天比较早。”
“是啊!”心馨傻呼呼地模模头发,“不早也遇不到你,我今天五点多就醒了,再也睡不着。”
“今天有测验?”他问。一边往前走。
“没有,甚至没有英文要背,”心馨摇着头。“我也奇怪,平常四姐叫几次我都醒不来,今天特别。”
秦恺看她一眼,清澈澄透的眸子,白里透红的皮肤,一脸的无忧无虑,她单纯得不可能有心事,那么,她特别早醒来不能来算失眠了,像哥哥秦康一样?
“你是——有心事?”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心事,怎么可能?”心馨站定在公路局车站上。“我本来还担心妈妈,可是现在不担心了,我发现——根本不需要我瞎担心,有爸爸呢!”
“我看见这两晚都有人送你回来。”奏恺问。他是平和的,任何问题都不会使人不安。
“是啊!运气真好,认识一个见习医生叫戴克文,每天搭他便车方便多了。”她毫无心机。
秦恺望一望公路一端,还没有汽车的影子,他的视线收回来落在心馨脸上。
“哥哥——这两天很特别、很怪。”他突然说。他神情——竟像想暗示些什么。
“我也发觉了,”心馨不在意,“可能是要订婚、结婚的人心神不定吧!”
“我看不像,”秦恺微微皱眉,“刘心馨,你可曾——责备过他吗?”
“责备,为什么?”心馨睁大了惊奇的眸子,“他又没有得罪我,他比我大,我怎能责备他?”
“那——”秦恺说不下去,心馨的思想和他的不在同一条路上。“可能是我多疑,我觉得他在避开你!”
“怎么可能呢?”她哇哇大叫,“昨夜他还在门外遇见我,我们还谈得很好嘛!我又不是怪兽,为什么要避开我?完全没有道理!”
“他看来很矛盾,昨夜三个钟头他把自己困在房里,直到你回来。”秦恺以乎很担心。“他该很快乐才对,我不明白他矛盾什么。”
“我们当然不能明白他啦!”心馨说得理直气壮,“他是要结婚的大人哦!”
“我们——也不能算是小孩子。”秦恺再望一望公路,车终于摇摇晃晃来了。
“我们是自以为不小,”心馨故作成熟腔调,“秦康却从来没把我们当过大人!”
“或者吧!”公路局车停在站上,秦恺让心馨先上,他跟在后面,两人并肩坐在一张卡位上。
“他们定了订好的时间吗?”心馨问得全无芥蒂似的,她曾伤心流泪过,她真能毫不介意了?
“不知道。”秦恺淡漠地说,“我的责任只是到了日子去参加宴会而已。”
“是请吃饭,或是开舞会?”心馨兴致勃勃。
“不知道,”秦恺又看她,“你想——跳舞?”
“想开开眼界,观光一下,”心馨伸伸舌头,笑了,“我们学校不许参加舞会,更不许去娱乐场所,我又要考大学,甚至都没见过。”
“很遗憾吗?”秦恺问。
“好奇!”心馨皱皱鼻子,“我一直怀疑——嘿!我有很好的舞蹈天才。”
“是吗?”秦恺被她的真稚惹笑了,“考上大学你会有时间一展所长!”
“考不上大学呢?”心馨一下子严肃起来,她的个性就是这么说起风就是雨的。“秦恺,你说我万一考不上怎么办?简直就没有脸见人了!”
“你不能总这么想,”他摇摇头,眼光柔和而坚定。“还没考就吓坏自己对你没有好处。”
“唉!谁能有你‘考上台大是意料中事’的把握,”心馨叹一口气,那叹息和她的人完全不配合。“我虽然很少说,每次想起大学也真害怕。”
“那就更用功些,少玩一些。”秦恺正色说,“昨夜你没来补习数学。”
“对不起,回来晚了,”心馨伸伸舌头,好俏皮。“我还有一大堆别的功课要做,没法子。”
秦恺犹豫一下,他在考虑该不该说。
“我的意见是——数学这东西要持之以恒,每天去接触它会有很大的帮助,停一天,隔一天,会使数学链子月兑节,想再连起来就事倍功半了。”
“真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缺课,”心馨涨红了脸,“昨天——我也不是去玩,我陪妈妈。”
秦恺不语,望着车窗外的中山北踢,好久好久都没有转回头的意思。
“秦恺,是不是——生我气了?”心馨小心翼翼地,她一直就有些怕秦恺。
“你在想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了?我今晚补加倍的时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