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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水琉璃 第15页

作者:严沁

“身体吃得消吗?”

“竞争太大,没法子。”他说:“可宜是女孩子都夜以继日的工作,何况是我。”

“好久没见到可宜了。”

“她没空,非常忙,”他说:“去了美国一阵子,回来要赶些功夫。”

“有空请她回来吃餐饭,还有翡翠,”阿美说:“从她们那儿,可以让我了解一点外面的世界。”

“其实你也可以到外面看看,把自己一天到晚关在家里也不是好事。”

“我什么都不懂,出去会被人笑话,”阿美说,“我是天生适合在家里当主妇的。”

“就是不懂才要出去学,”他说:“愈是关在家里,愈是和社会月兑节。”

“做个主妇,就算和社会月兑节又有什么关系?”阿美不以为然。”我又不想出去和那些女强人们争强斗胜。”

“但是——阿美,你明不明白一件事,如果你和社会月兑节,也表示和我的距离愈来愈远。”他忍不住说。

她呆怔往了。好半晌,才又惊又怕地说:

“我只想做好主妇、做好太太、好妈妈,我不觉得和你有距离,真的。”

“是你不去感觉,”他叹口气。“阿美,你不觉得我们愈采愈没有话说了吗?”

“不——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你太忙、太辛苦,回家之后我只想你安静、体息。”她张惶地说。“并不是没有话跟你说,真的。”

“那——好吧!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了。”他说。

阿美的脸变得有点苍白,她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他。

“哲人,你——可是对我不满意?”她颤声问。

“不。没有不满。”他叹息。”你是好太太,这是肯定的。只是——阿美,我更希望你能了解我。”

“我了解你的。哲人,你怎么会以为我不了解你呢?我们这么多年夫妻——”

“这不是多少年夫妻的问题,”他坦然望住她。”阿美,你可知道我心中现在想什么?”

阿美语塞。只能怔怔地望住他。

“你不知道,是不是?”他又叹息。”我实在很想现在跟你谈一件事。”

“一件事?”她仿佛自问。

“是。一件事,——一个人。”他又说。他已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她本已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眼中的光芒突然间凝聚起来,非常戒惧。

“一个人?!”她重复着。

“是的。这件事我想讲好久了,一直没有机会,”哲人深深地吸一口气,给自己找寻更多的勇气。“我希望大家在心平气和的情况下讲。”

阿美摇摇头,再摇摇头。

“不。请不要讲,讲了我也不懂。我说过,我只是个最平凡的家庭主妇,除了家事,我什么都不懂。哲人,请不要讲。”

“阿美——可是我们不能抹杀一些事实,无论拖多久我们总得面对,总得设法解决。”

“你说的自然有道理。可是——哲人,我并不妨碍什么,是不是?我从来不妨碍什么。”她说。声音是空洞而无奈的,很令人不安。

“不是妨碍不妨碍的问题,”哲人几乎是硬着心肠。“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己做的事该负责。”

“你可以负责,真的,我不反对。”

“但是——”

“我可以让出名分,但是——请勿让我父母、亲戚知道,我怕伤他们的心。”她说。她并非不明白、不知道。

“阿美——我对你和孩子一样也会负责。”

“我知道,也绝对相信。”她立刻点头。“我什么都不介意,只是在我父母和亲戚面前,我需要一点面子。”

哲人再也不能说什么了,是不是?阿美的要求是这么低,只要求不让她父母、亲戚知道。但是——如果给可宜一个名分,不可能瞒得过阿美的父母、亲戚。

这是个难解的难题。

“对不起,阿美,我无意伤你,可宜也是,”他垂下头。他怎么有脸再正视阿美呢?阿美那么大方、那么好,所有的错都在他。“但感情的事——”

“我明白。”阿美立刻说:“我是个传统旧思想的女人,我只知道要对丈夫好、忠于丈夫。也许我不懂爱情——哲人,我实在抱歉。”

“阿美——”哲人连头也不敢抬了。

“我们可以悄悄办手续,别让父母、孩子知道,”她又说:“只求你维持表面上的一切。”

他沉默无言。

表面上的一切不就是现状吗?若只维持现状,他何必求她?

“我——要搬出去往。”他终于说。

她立刻惊惶起来,好像天都要塌下来。

“你不再回来?你——哲人,怎么行呢?孩子们问起我该怎么回答?还有父母——”

“我会回来,会见他们,但是——我希望能给可宜一个家。”他说。

“哲人——这太残忍,”阿美流下泪来。“可宜的一个家,那么我这儿呢?我不能让父母看见——你知道的,我本人并不介意——”

“阿美,我很抱歉。”他的心又软下来。阿美完全没有一丝错处,他怎能对她处以极刑?“我现在心也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请让我们保持原状,好不好?”她含泪望着他。“我愿意去律师那儿签字离婚,但要维持表面上的一切。”

“这——对大家有什么好处?”

“不是好处,哲人,”阿美诚恳得可怜。“做了这么多年你的太太,我没有犯错,一个没有错的太太——我的父母是老式的人,怎么想呢?”

哲人无言。是。那对善良的老人家怎么想?他们把惟一的女儿交给他时是托付终身的,他怎能那么残忍?

是!太残忍了。

“去休息吧!”他扶起她。“事情——慢慢再商量,你知道,我绝对不想伤害你。”

然而——伤害早己存在了,是不?

仇战果然红了。

他说是运气,事实也是。他这种型的人只有极端,红与不红两个可能,不可能半红不黑的浮沉。

☆☆☆

电视台跟他签约,唱片公司替他出唱片,夜总会请他演出,一下子把他的生活完全改变,每天有许多人包围着他,他的生活也由无所事事变成忙、忙、忙。一个野兽派的歌者,大家都这么叫他。

然而什么叫“野兽派”?没有人去研究,报纸上这么写着大家就这么认同,观众、听众是很奇怪的,他们接受一些创新得甚至不通的东西。

宿玉看着报纸忍不住笑。野兽派的歌者,他能吃人?是不是他永远戴着那副墨黑眼镜或夸张得离奇的动作给人的感觉?她也讲不出。只是,每见他在电视上出现,或在报纸上看见他的照片,她都心悸,他太像之浩了。

就快下班,可宜的电话来了。

“我来接你,5点半在你公司楼下。”可宜愉快地说。

“有什么好节目?”

“仇战请客。他说谢恩。”

“谢恩?与我有什么关系?宿玉有点迟疑,或者说有点莫名的不安。

“如果他不是那么像英之浩,我们不会注意他、发掘他,他没有今天。”可宜有大条道理。

“时光倒流几百年,谢恩哦。”

“5点半,请准时。我不想被警察告我阻碍交通。”

收线后,宿玉再也做不了事。不安变成紧张,她要见仇战。

但是仇战——她骂自己莫名其妙,她断不会把仇战当之浩,她有足够的理智,为什么要紧张?

她去为自己冲杯咖啡,又去洗手间打个圈,一定要消除这个紧张,她不要自己莫名其妙。

5点半到了,她站在办公室大厦外,果然看见可宜和哲人的车缓缓驶来。

仇战不在车上,宿玉松了一口气。

“要谢恩的人呢?去了教堂?”她故作轻松。

“他自己去。”可宜眨眨眼。她今天看来假特别,仿佛喜气洋洋,格外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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