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很知情识趣,但也表现出他对雪凝不够诚意、不够坚持,对不对?
表面上,雪凝很冷静,一点也不出异样。内心里她却是很难过,很不甘心。雨浓会为着那样一个女人!
晓晴却是自怨自艾。
“现在真惨,弄僵了,进退不得。”她叹息:“为什么要试探他呢?他根本不在乎我。”
“有耐性一点,这么短的时间都不能等,怎能相对一辈子呢?”
“想都不敢想,相对一辈子。”她摇摇头。
“我不是跟你情形一样?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没信心?”雪凝盯着她看。
“同病相怜。”
“一点也不自怜,我不能嫁一个不是全心全意对我的人。”雪凝是坚持的。
“现在应该怎么办?”晓晴问。
“等。”
“等到什么时候?地老天荒?”
“等就是希望,并不需要用一辈子时间来证明这件事,为什么不能有耐性呢?”雪凝摇头。
“我性急,喜欢一是一,二是二的当面说清楚。”
“说清楚之后是绝望呢?”
晓晴眼中光芒连闪,咬咬牙说:“那我就死了心,一切从头来过。”
“好吧!今天你跟我回家,见哥哥说清楚。”
“不行——话是这么讲,我没有勇气。”晓晴说。雪凝微笑不语。
“你呢?任由雨浓这么拖下去?”
“我没有这么说。我也绝对不会拖很久,我也喜欢一清二楚。”
“但是邹雨浓像牛皮糖。”
“那是他的事,该有决定的时候我会下决心。”雪凝说。
“现在真闷,闷,闷!”
“我们出去逛街,顺便吃日本面。”
“情绪低落,日本面也变得无味。”晓晴叹息。
到中环“置地”逛一圈出来,地下铁路真方便,立刻又回到尖沙咀,找到那家地窖吃日本面。
晓晴情绪愈来愈低落,眼睛定定地望着前面,连一口面也没进口。
“你怎么了?晓晴。”
“你想现在温若男会不会在你家?”
“很容易,我立刻打电话回家问。”
雪凝去了两分钟,回来摇摇头。
“她没去我家,但是哥哥也不在。”她说。
“这是什么意思?暗示他俩出去了?”晓睛说。
“没有暗示,快吃完立刻回家看看。”
“不吃了。”晓晴推碗而起:“我回自己家。”
“你又怎么了?”
“回家,倒头大睡,什么烦恼都忘掉了。”
“小孩子脾气,晓晴。”
“太烦了,我宁愿变小孩子。小时候什么烦恼也没有,多好。”
雪凝挽着她走,她们叫的士回家。
“我送你。”晓晴说:“你知道,这件事令我简直——万念俱灰。”
“你不是要学明星们做傻事吧?”
“那又不会。只是觉得做人没意思,了无生趣。”
晓晴先送雪凝回根德道,闷闷的叫的士转上广播道。
收音机播着吕方唱的《你令我快乐过》,这歌者个子小小,音色却那么美,嗓子那么厚,中气又那么足,真不简单。而且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都美得出奇,记得播这套电视剧《新扎师兄》时,曾因为这首歌和那几个镜头感动得流泪,因为写情写得淋漓尽致,又美、又浪漫、又无可奈何。唉!情。
的士停在她家大厦的围墙外,她付钱下车,立刻看见大闸灯柱下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不是眼花吧?不是痴心的陈荫,不是隔壁的导演,是——冷敖?
心头狂跳,冷敖——怎么可能?
他看见她,有点窘迫、尴尬地走过来,想讲什么又讲不出,欲言又止,完全不是平日的冷敖。
“你——回来了?”他看她一眼,立刻垂下头,坐立不安似的。
“是的。”她咽一口口水,还是不敢置信,冷敖会站在这儿?不是做梦吧?
“我和雪凝——吃面。”她也说得结结巴巴。
“我以为你放了学——会早些回来。”他又看她一眼。又黑又深又难懂的眸子里竟有些害羞。
“不,不,我们逛了一阵街,到中区。”她手忙脚乱的:“你在这儿——”
“等你。”他说得十分肯定。
“等我?”她指着自己,嘴唇变成O的形状。意外得太不真实:“为——为什么?”
“你——”他停一停,冲到口边的话还是说不出来:“你不再学围棋了?”
他只能说另一句不关痛痒的话。
“你觉得我可有希望?”她福至心灵的一句话。
“当然有,你非常有潜质。”
“但,我怕打扰你,你要拍拖的。”她说。
“不,不,不,”他不知道在否认什么:“不会打扰,不拍拖,很欢迎你来。”
“真的?”她问。
“真的。”他答。坦率、热诚、真挚。
她吸一口气,胸口澎湃,有丝想流泪的感觉——不能流泪,不要表错了情。
“我会再去——下围棋。但,我不是有那么多时间。”她再吸一口气,为自己留退路。
“那不要紧,只要你来就行了!”他慢慢地说。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好像——信心不知道从哪儿来到心中:“如果下围棋太闷,我们——也可以出去看场电影或吃顿晚饭。”
她的眼睛亮起来,高兴得就要昏倒。
“真的?”声音却发颤。
“真的。”
“啊——”她仰起头,双手捧着脸笑。渐渐地眼泪也流下来,变成哭笑不分。
“晓晴——”他吃惊。?
他并不懂女孩子,为什么又哭又笑呢?他说错了什么吗?
她不理他。笑声渐渐变成低泣,仰起的脸也垂下来。
“晓晴,”他走向前,极自然地拥住她:“你是为什么?你不高兴我来?你生我气?晓晴——”
她深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抬起头。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她呜咽着。
“我——”他呆怔一下,立刻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情不自禁地双手收紧、收紧,把她完全拥在怀里:“我比较蠢,在感情方面。你原凉我!”
“今天你为什么会来?”她吸吸鼻子。
“我也不知道。”他深深地望着她:“你仿佛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以前太小,我似乎从未看清楚你。后来——你十天没来,我愈来愈想见你,就来了。”
“但是温若男——”
“她是好朋友,现在也是;但不同你,我喜欢教你下围棋,喜欢天天见到你,这不同。”
她明白了,完全清楚地明白了。
喜悦渐渐稳固,心中十分充实。
“你——也可以到我家去。”她展开微笑。
“可以吗?你从来没邀请过我。”他兴奋地。
“我不敢邀请,你一直当我小女孩儿。”
“我忽视了你的成长,直到我突然看清楚你。”他放开她:“现在,你可以邀请我。”
“你愿意到我家来坐坐吗?”她俏皮起来。
“愿意。”好像在教堂里一样。
“走吧!”她主动握住他的手。
前十分钟和现在,她的心情相差何止千万里?现在满天晴朗,万里无云,她轻松得想飞。
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上帝对她实在太好了。
晓晴每天以绝对快乐、兴奋的心情等待放学,和雪凝一起回家,待冷敖回来之后聊天、下围棋或出去看场电影什么的,快乐得像小鸟。
虽然如此,有时也会患得患失,疑幻疑真,她不能相信,真的已得到冷敖的感情。真那么幸运?
她在雪凝卧室里做功课,隐隐听到楼下传来人声,六点了,是冷敖回来了吧?
“他回来了。”她对雪凝说。
“不能这么心急,连一点矜持都不要了?”
“你跟我一起下楼!”
“等我写完这一条问题。”
晓晴在门边张望,坐立不安的。
“写完没有?快点啦!”她催促着。
雪凝还是从容不迫地写完她的问题,这才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