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自费去选择课程。”文珠天真地。
“神父是没有钱的。”斯年笑了。
“你以前——”文珠想说些什么,但又自动打住。
“神父必须放弃以前所有世俗的一切。”费烈说。
“我不信,你真忘得了蕙心?”文珠立刻说。
斯年微笑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为什么不说话?”文珠盯着斯年。
“你要我说什么?”斯年的淡漠和以前的霸道相差何止千里?
“文珠,何必为难斯年?”费烈温和地制止文珠。
“对了,到目前为止,你们还没有说来找我的目的。”斯年问。
“看看你也不行吗?傅神父只能让教友看的吗?”文珠针对着斯年,看得出她很不满。
“当然行,”斯年笑。“你怎么对神父有这么大的敌意?”
“不是对所有的神父,只对你。”文珠坦率地。“你知道吗?我觉得蕙心好可怜。”
“可怜?她是个女强人!”斯年神色自若。心中却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女强人个屁,”文珠仍是气起来就口不择言,不管斯不斯文,礼不礼貌,“她无可奈何。”
“不要这么说,文珠。”费烈摇摇头。
“文珠说得对,人活在世界上,谁都有一些无可奈何的事,没有人能避免。”斯年说。
“你们本来可以避免的!”文珠悻悻地。
斯年摇摇头,不再说话。
“蕙心八月底去纽约,九月开始在哈佛上课。”费烈吸一口气说。
“她终于是要进哈佛的。”斯年笑。
“她是无可奈何的,无法选择的,”文珠是女人,她比较了解蕙心的心情,“甚至她当老总也只不过是顺理成章,她不做又能做什么?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她只有当老总。”
“以她的条件,她必能遇到很多很好的对象。”斯年想一想,终于说。
“当然,想追蕙心的男人可以从中环排到铜锣湾,只是蕙心连眼尾都不扫一下。”文珠大声说。
“你怎么不说排到官箕湾?”费烈忍不住笑。
“蕙心又不是普通俗艳的女人,哪儿有那么品位高的男人?”文珠扬一扬头。“庸俗的男人是不敢来排队的。”
“你总是有理。”费烈说。
“当然。其中有两个——晦!追得好紧,”文珠孩子气地故意说:“一个叫李柏奕,连我们都觉得他的气质很像斯年,另一个却是当年追蕙心不成的助教,如今他学成归来了,可以说是鼓其余勇,卷土重来。”
“说得活像电视里的电影广告。”费烈说。
“对了,我正有意开家广告公司,”文珠得意非凡地拍拍手,“我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天才。”
“这是好事,你也可以创一个局面出来,你有这能力的。”斯年说。
“是啊!我还计划把李柏奕挖过来帮我,蕙心说他能力非常强。”文珠越说越像真的了。
“李柏奕是做广告的?”斯年似乎是随口问。
“是啊!在香港最大的那家四A级的广告公司,是刚从美国总公司调来的老板。”文珠说。
斯年点点头不再出声。
“其实——撇开以前的一切不说,斯年,我觉得你和蕙心还是可以做个朋友。”费烈很小心地说:“你们能够确定彼此是谈得来的人,是不是?”
“当然可以,”斯年想也不想地。“神父老早就忘了以前,只要蕙心愿意和现在的傅神父交往。”
“她一定愿意的,一定,”文珠立刻说。
“错了,你们不了解蕙心,她不会愿意的。”斯年说。
“你怎么知道?你了解?哈!你根本没有忘掉以前的一切,”文珠开心地,“这回可被我抓住语病了。”
“明天晚上我们已约好蕙心吃饭,在文珠父亲的浅水湾别墅,希望你也来。”费烈认真地说。
“明天晚上?”他心巨震,浅水湾别墅?
“别告诉我你有事,”文珠立刻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不来,我不再理你这个人,不论你是斯年也好,傅神父也好,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斯年心中是乱得一塌糊涂,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浅水湾别墅,那不正是当年他和蕙心感情开始的地方吗?
“文珠,家瑞改不了你的霸道?”斯年只能这么说。
“别顾左右而言他,”文珠怪叫,“你一定要来。”
斯年看看文珠,看看费烈——他看到的是朋友真诚又殷切的盼望,于是,他点点头。
“我没说过不去。”他说。
“好,我五点半来接你。”费烈立刻说。他看来非常、非常开心。
他们真是好朋友,真是。
斯年再点点头。他知道,今夜伯难以成眠了,本已紊乱的心,更是乱得不可收拾。明天要见蕙心,而且还是重临旧地,唉!这是命中注定的吗?
“先声明,不许穿神父袍!”文珠说。
“要穿西装吗?”斯年开玩笑。
“神父可以穿西装?”费烈问。
“没有什么明文规定不可以,”斯年说,“但几乎没有人穿,我们可以穿普通衣服。”
“牛仔裤?”文珠开玩笑。
“可以,我常穿它做些园艺工作。”斯年说。
“还记得吗?我以前说你是全香港中穿牛仔裤穿得最帅的男士。”文珠说。
“不记得了。”斯年摇头。
是真的不记得,他心底深处惟一留下的烙印,永远难以去的只是蕙心和蕙心的一切。
“明晚在海边BBQ,”文珠说,“像以前一样。”
以前?唉!斯年只能沉默。
“还有些什么人?”他问。
“我啦,家瑞啦,费烈夫妇啦!蕙心啦,还有你。”文珠一口气说完。
“为什么不请李柏奕?或——那助教?”斯年说。他已记住了李柏奕的名字。
“为什么要请他?我和他没交情。”文珠说:“还有那个任哲之,以前我就认定他没希望。”
“人多不是热闹些?”斯年说。
“我只请老朋友。”文珠摇摇头。
老朋友,是的,明晚将是一个老朋友的聚会。
“蕙心知道我要参加?”斯年问。
“你担心什么?怕她不见你?”文珠笑。
“不——希望不要引起她的震惊。”斯年说。
“别小人之心了。”文珠不以为然地说:“今天的蕙心贵为总经理,人家会大惊小敝吗?”
“那——就好。”斯年说。
“斯年,我很好奇。”费烈突然问:“平常你们在教堂里做些什么工作?”
“教会的一切行政啦,对外的活动啦。”他慢慢地说:“因为我要教理工,所以每星期只负责一堂的弥撒,另外还有一个圣经班。”
“不算太忙。”费烈点点头。
“喂!那个地方和你以前宝云道的家差得太远了,你——住得惯吗?”文珠问。
“别的神父能住,我当然也能,”斯年笑,“我们主教的宿舍也差不多是这样而已。”
“哦——”文珠听后呆愣了片刻。“可是电影里的红衣主教——”
“那是电影,而且是几百年前的。”斯年说:“现在的教会不同了,我们要走在社会前端,和人群打成一片,而且要深人社会。”
“难怪你改念社会系。”文珠摇头。“你对这些工作有兴趣吗?”
“有,有很大的兴趣,”斯年说,“我们正计划兴建更多的养老院,这是目前香港最缺乏的,而且是政府比较忽略的福利措施。”
“真闷,难道你一天到晚只想这些?”文珠叫。
“这是我的工作,不想怎么行?”斯年反问。
“你想过蕙心吗?”文珠问。
斯年一震,继而沉默了。
“我告诉你,蕙心可是常常提起你,我相信她是时时刻刻想着你的,告诉我,你有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