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没跟我提条件,避不见面怎么谈呢?”他说:“电影拍了一半,片场布置工作人员全在等,损失一天比一天大。他应该知道,这些损失始终要他替我赚回来。”
“他可能没得到消息。”
“是吗?”他居然笑起来,好可怕的笑容,像漠然僵死的面具突然会动起来。“带他来。”
其中一个大汉立刻退下,几分钟,带回一个满身满脸是伤的年轻人。
“告诉这位小姐,发生了甚么事。”他说。
那个年轻人畏惧的微微抬头立刻又垂下去,他的声音彷佛都受了伤。
“不关我事,是他,是刚哥打电话给我,是他打来,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他申吟着说。
“他打电话给你?令刚?”可若精伸大震。
“是——他问林小姐,我照实说在这里,我只说了这一句,真的。不关我事——”
义父挥挥手,那年轻人被带走。
“令刚打电话来你该高兴才是,你为甚么还打伤人?”可若瞪着那义父。
“所有的人只能忠于我,明不明白,”他做一个残酷的手势。“不是忠于令刚。”
“是令刚打给他又不是他打给令刚。”
“一样。表示他们有交情。”
“你——变态。”她忍无可忍。
“告诉你,我的耐性快到了尽头,令刚再不出现,别怪我言出必行——”
电话铃响起,屋子里的人都呆征一下,一个大汉立刻接听,并交给义父。
“是他。”大汉说。
令刚的电话!可若的心都快跳出来。
不知道令刚在电话里说了甚么,那可怕的义父皱紧了眉头,紧紧地盯着可若。然后一挥手给她个分机。大汉拿给可若一个无线电话,她立即听见令刚的声音。
“可若,可若,你听到我说话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他叫。
“令刚,我很好。”她的眼泪往上涌,不。她咬着唇,不是流泪的时候。
“回来,”义父的声音响起,像横刀杀人的恶魔。“你一直躲着不是办法,你知道的。”
“放可若回家,不关她事。”令刚显然因她而冲动。“这是我的条件。”
“你的条件太多,令刚。”他居然放柔了声音。“回来,我们之间还有甚么不可解决?你回来,我们商量。”
“先让可若回家。”
“放她回家我也可以随时带她回来,你明白的。”义父说:“我答应你们在一起就是。”
“那你——”
“回来,飞机票全买好了,那边的景也找好,临记也请好,别让外景队拖着,总是要去的。”
“我——不想拍外景,你取消。”
“没有可能。”好严厉斩钉截铁的声音。“令刚,你别误了大事。”
“你答应过我,上次是最后一次——”
“这次是最后一次,我答应你。”他很快地抢着说:“还有。这次让林可若陪你去,你是不是会开心些?”
“你——”
“是。林可若小姐也去。”义父的萃音突然愉快起来。“你不会反对,是不是?明天我让人办好一切手续,后天启程。”
“我——自己去,不要可若。”令刚终于妥协。“我自己去,这是最后一次。”
“林可若陪你,我心意已决。”义父笑得好开心。“你是不是可以立刻来我这儿?我们该好好的谈一谈,对不对。”
“让——可若回家,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扯上第三者。”令刚近乎痛苦的。
“她不是第三者,她是你最爱的女人。”义父心花怒放。“放心,我会好好待她。”
“陈炳权,你——”
“义父。别忘了我是义父。”
他的笑容在每一条皱纹上跳动,谱成一曲惊心动魄的曲子。“你甚么时候来?”
“现在我来,我带可若走。”令刚突然强硬起来。“你可以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我们,我保证不再躲起来。”
“你保证后天随大队出外景?”
“是。”
“你保证林可若一起去?”
“放过她,她甚么都不知道——”
“你若想是最后一次,甚么都别说,别再求,带她上路。”义父声音里有明显的威胁。“否则,没有人担保得她安全。”
令刚在电话里犹豫了好一阵子,为甚么他不愿带她一起?拍外景而已,她不是没去过。
“半小时我到,我带可若走。”他说。
他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为甚么?可若心中引起了巨大的怀疑,聪明的,她甚么也不说,只木然坐在那儿。
叫陈炳权的义父也坐在那儿,脸色阴暗不定,对着饭桌,没有人动筷子。屋子里好静.只闻大家呼吸呈,他不说话,没有人敢出声。
“让大伙儿撤回来,放他进来。”他终于出声。原来屋子四周真是布下天罗地网吗?
“让她走?”大汉指指可若。
陈炳权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是否多订一张机票?”大汉又问。他彷佛是陈炳权的心月复。“通知那边?”
陈炳权挥挥手,大汉匆匆离开。
半个钟头有如半世纪那么久,门口传来汽车声,可若一听就知道是令刚的吉普车。她忘我地站起来.令刚已奔到她面前,激动地一把抱住她。
“可若,对不起,是我疏忽,我——”
陈炳权轻咳一茸,可若感到令刚的震动。令刚——这么怕那义父?
令刚慢慢转身,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可若,他面对面地与陈炳权,他的义父对峙。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互相纠缠的视线却谁也不放松。令刚那令千万人着迷的俊脸是前所未有的严峻,还有一丝可若不能明白的悲愤。悲愤?
然后,令刚拥着可若,转身大步而去。
义父陈炳权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任地们一直走出大门,上车离开。
令刚一直没有放开可若的手,他很紧张,她感觉到他的手一直在颤抖,直到已看不见那别墅,他的颤抖仍未停止。
“没事了,”他歉然对她喃喃说:“甚么事都没有了,我们安全了。”
“我们曾不安全过吗?”她问。
“我以为他不会再让我离开,”这银幕上打不死的大英雄脸上的肌肉仍蹦得好紧而且青白。“他不是普通人,我见过他怎么对付叛徒。”
“你是叛徒?”
“我不肯再听他的话。”
“你仍要拍完那半部戏,后天我们仍出外景,是不是?”
“是。”他眼中一闪难懂的光芒。“这是交换条件。可若,以后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你相信他?”
“只可以相信,我还能怎样呢?”他看她一眼。“你在他手上。”
“他真会送女人去中东或日本?”她问。
他不响。
她也沉默下来。想起过去三天,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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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凝望着他,陪着他这样的男人,即使只在一个俗媚丑恶之地,只要两人相爱,又有甚么不同呢?而且他们背负着使命……
他带她回家,就是她曾去过的那层公寓。
“周子奕呢?”她突然想起。
“在家里养伤。”他不想深谈。“可若,我们现在谈谈。”
“我?我怎样?后天跟你一起走?”
“你能放下公司吗?”他盯着她看。
“多久?三几天大概没有问题。”她故意令自己轻松些。“去哪里?”
“美国。纽约。”
“没问题,我有签证。”
“可若——”他欲言又止。“事情弄成这样子,你后不后悔?”
“不。”她望着他的脸,才几天时间,彷佛已饱经忧患,另有一种成熟的味道。
“你已经知道原本我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