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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光年中的一瞬 第8页

作者:严沁

她的心立刻柔软起来,立刻。

“若非如此,你不肯跟我走。”他又说,十分孩子气。“我去你家,没有应门,我想到是阿荻,

一定是他约了你。你知道,我妒忌。”她笑起来。他说妒忌,可能吗?

“讲话请经大脑,我清楚你是怎样的人。”

“还说没讲过我的坏话,阿荻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认同我。”

“别怪许荻,我自己有眼睛会看。”

“你眼中的我,是这样不堪?”

“正如你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你不同阿荻,我有感觉,我们是同类,第一次见你已嗅出同类的味道。”

“又不是野兽。”

“是野兽,我们在野牛树林中狰扎求存;不同阿荻,他是温室动物,被喂养,被娇纵,”她有同感,故不再出声。

“承认我们是同类?气消了?人说物以类聚,真理。以后别再让阿荻约会你。”

“我们是朋友。”

“普通朋友,不需要共度周末的。”他万分不以为然。“你等我。”

“为甚么要等你?我有权安排自己的时间。”

“从今后,你的时间全是我的,”他霸道极了。“全是我的。”

“我不答应,为甚么我要答应?”

他再一次用力抓主她的手。

“我喜欢你,这还不够。”他说得咬牙切齿。她呆住了,喜欢她!说得那么直接,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强辞夺理——只是,她的心变得更柔软,柔软得全然无力反抗。

她的沉默温顺使他也变得温柔起来。过一阵,把她的手捧到唇边重重—吻。

“你答应了,不许反悔,”他说;“这是印证。”

他的神色严肃而认真,她很感动。

他那样的男人——他记得许荻说过,他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女朋友。这—刹那是如许认真,怎能不哪怕——只是一刹。刹那是不是永恒?没有人知道,这个时代谁说永恒呢?

他带她回家,那个据说是香港最贵的一董豪华大厦。他住在二十楼,视野广阔,无敌海景,比她的小鲍寓漂亮多了。

“你一个人住?”她欣赏着。超过二千尺的地方,令人羡慕。

“是。”回家的他显得十分轻松。

“家人呢?”

“父母住在英国,哥哥住渣甸山。”他为自己到一杯酒,也递给她一杯。

“你也有哥哥?”

“许家、韦家多男丁,阳盛阴衰。哥哥叫韦少安,听过没有?”

“很出名吗?”

“香港最出名的建筑师,许多最新型的大厦都出自他的手笔。他住的渣甸山大屋很出名,外地游客常常被带去门外观光。

“失敬失敬,韦家的人比许家更出色。”她半开玩笑。

“这是真话,”他当仁不让。“起码我们都务正业。”

她但笑不语。

“笑什么?不以为然?”

“你很爱跟许家比,每次都把我从许家带出来,有原因吗?”

他呆怔一下,然后笑起来。

“没想过哦。好像有点道理,OK,答应你会好好想一想。”

“带我来这儿,是否有比九姨婆的午茶更好的东西?”

“有,卓少宁煮的晚餐。”他神采飞扬。“你要牛扒或龙虾。”

“有没有更清爽,素淡的?”

“PATABELLA大蘑菇,手掌那么大,配意大利酸酱。”

“甚么地方学的手艺?”

“吃遍全世界,也学遍全世界。”他颇自豪。“每尝到美食都会请大厨出来致谢,顺便讨教一下绝艺。我好学。”

“真看不出。”

其实跟他在一起,比跟许荻舒服得多,自然得多,也说不出甚么原因。或者是缘。

“你喜欢九姨婆?”

“非常特别,气质极好,这么大年纪还这么细致美丽,年轻时一定非同凡响。”

“她有—对成精灵的眼睛。”

“甚么意思?”

“她看人——我的感觉,有种妖气。”

“胡扯。我觉得好祥和。”

“她看我——是妖气,看得我汗毛直竖,马上想逃之夭夭。”

“夸张。”

“不相信?下次你有机会看到。我说妖气,她可能比妖气更厉害些。”他用手比划。“简直想透视我的心肝脾肺脏。”

“有一点想像力,OK,或者她欣赏你?”

“欣赏?从小到大,她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每次就那么直勾勾的望住我——”他打个冷战。“想起汗毛都会肃立。”

“但是她跟许荻,跟我都说话。”

“也许——我神仙托世,能看穿她的真面目,她怕我。”

“信你半分都会死。”

他一把抓她到胸前,直勾勾的盯着她,咬牙切齿的说:“别人不信我没关系,但是你——你—定要信,因为你是你,我已把你算进生命里。”

那天回家,她一直觉得昏昏沉沉,醉醉的,迷迷糊糊的像梦游;心中烧着一团火,扰得地连睡眠也不安宁。

全是因为少宁,她知道。

少宁不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却带给她前所未有的震撼。

上班想着他,吃饭也念着他,开会时灵魂飞出窗外,与他漫步云霄。她自己也忍不住叹息,这次是深坠情网了。

少宁再香港停留八天,每天都在下班时等在她必经之地,带给美丽的她一个又一个的快乐夜晚。

第九天上午,他飞往欧洲。

梵尔开始尝到牵挂之苦,心和神都离她而去,变得甚么心思也没有,连食欲也消失。

下班,她独自回到冷寂的家中。

前所未有的寂寞围绕着地,望着窗外,居然就有了泪意。

吓一大跳,从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更不爱流泪,少宁是甚么人?令她好像着了魔。

爱情,不该是这样的。

门铃响,她快步奔过去,当然不会是他,他上午才走,心中却下意识的加速跳动起来。

们开除,一阵昏眩冲上脑袋。她看见——她竟然看见那个幻象中人活生生的站在那儿;戴眼睛的空军飞行帽,古老的军装,令人日眩的深沉眼睛——少宁?!用力摔摔头,定睛细看,不是少宁,没有穿古老军装戴飞行帽的人,站在那儿的是伟克。

但刚才那幻象却清晰真实。

“做甚么?不认识我了?”伟克迳自进来。“每天找你,一星期了,你去了哪里?”

“找我——有事?”她深深吸一口气。

“约你一起晚餐。”他热情爽朗。“电视餐已经吃怕。喂,许荻也找不到你。”

“你们见过面?”

“是啊,几乎每天晚上在一起,唯独不见你,真遗憾。”

“公司忙。我替公司电脑改整个运作系统,加班。”她敷衍着。

“不必那么拼命啊,可有加班费?”

“市侩。我忠于工作。”

“现在出不出去?我想吃上海女敕鸡煨面。”“刚换好衣服,不出去了,”她说:“我煮青菜排骨面给你吃,可好?”

“求之不得。”开心得像个大孩子。

于是她进厨房煮面,他留在厅中电视。二十分钟,两人已坐在饭桌上。

“想不到你会煮面,还这么好吃。”

“我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才能。”

“有机会了解吗?”他望着她。

“当然。我们是伙伴,是好朋友,是兄弟姐妹,将来你一定很了解我。”

他眼中掠过一抹失望。

她知道他要求不只是这些,但她付不出。

少宁已占据了她整个心灵。

“那天在许荻家,为甚么不告而别?”

“还说,是我不到你们,我受不了何令玉的火样热情,故落荒而逃。”

“刚才在门口,你震惊又失魂落魄的望住我。你以为我是谁。”

“秘密。”嫣然一笑。“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怎么不见一星期,你变了个人似的。”

“想继续吃我的面就甚么都不要问。”

“这样好不好?我出钱在你家搭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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