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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烟水寒 第7页

作者:严沁

“小瑾说你是个活泼的女孩,我却总看见你沉默的时候多!”黎群说。

“我想——该讲话时,才讲话,免得被认为是多嘴的女孩!”她勉强打起精神,努力不去想雷文他们。

“在我面前,你认为是不该讲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和平日不同,没有那幺冷,那幺傲。

“不——”她的声音拖得好长,“你也是个沉默的人,我想你是不喜欢别人多说话的。”

“许多事你都是你想,你想的,事实上——只是没有我愿意讲话的对象!”他说。

她惊讶的看着他,几乎不相信刚才的话是他说的,这个又冷又傲的富家子,他只是没有愿意讲话的对象。

“你的冷漠和骄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大胆的说。

“是吗?”他眉毛一扬,眼中闪过—抹光彩,“你认为这样?”

“当然,雷文也这样说过!”她点点头。

“别提他,我要听你的意见!”他说。

她抿着嘴,微微歪着头,十分俏皮,十分认真。

“我没意见,我只是——有点怕你!”她笑着。

“怕我?”他脸上神色好怪。过了一阵,他站起来,说,“我去给你拿杯果汁。”

亦筑想阻止已来不及,看着他修长的背影从一扇门中隐去,心中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情绪。

黎群再回来,手上多了两杯红色的果汁。

“西瓜汁,我才打的!”他说。

亦筑接过杯子,暗暗的打量着他。他穿得很随便,不像在学校时那幺讲究,或许,就是因为衣着的随便,而使他变得可亲些?脸上不再冷漠,眉心不再深锁,除了漂亮之外,他有种特别的气质,有一种别人及不上的风度,有——想这些做什幺?女孩子总喜欢研究这些吗?亦筑收回停留在他脸上过久的视线,自己也觉不好意思,忙低头啜着那杯西瓜汁,西瓜汁甜甜的,凉凉的,很可口。

“你知道,黎瑾今天为什幺会突然请我们吗?”她问。

“她没有提,难道不可以吗?”他反问。一改平日的冷漠,他也变得话多了,“请客也要问为什幺?”

亦筑脸红了,她原是想侧面打听些消息的。

“不,我们在一起两年,她从来没有提过请我来,我想——或者今天是她生日什幺的!”她说得很得体,很婉转。

“不!”他摇摇头,锐利的眼光停在她脸上,若有所思,“你想知道什幺?”

“不,不!”她连忙否认,也提高警觉。黎群是个十分机灵的男孩,“我随便问问,他们——该回来了吧!”

他仍然看着她,脸上神色很怪,似乎想说什幺。

“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去后面果园里看看!”他说。

她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出去走走总比呆坐的好,和黎群谈话,总是那样不自在。

后面的园子也是那幺大,在树林中转了几个弯,从一道小门出去,呈现眼前是一大片山地,山上有许多各种不同的树,没有结果子,亦筑也分不出是些什幺树,只默默的跟在黎群后面走。

“右边的是桔子树,左边的全是番石榴,再后面还有些葡萄、柚子和无花果。我看着这块地空着可惜,找人来开发的”他说。脸上竟浮出一抹难得的浅笑。

“水果成熟时,你怎幺处理?卖吗?”她问。

“附近有一家孤儿院,那里的许多孩子会替我处理成熟的水果。”他淡淡的说。毫不炫耀,一派理所当然的样子。

亦筑的心里忽然多了些什幺,那是一个新的、鲜明的形象。以前,她总认为黎群是黎瑾的哥哥,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像校园里许许多多的陌生同学一样,无法在心里塑造个形象,即使有,也是个淡淡的冷漠,骄傲,不茍言笑的影子。

奇怪的,今天虽只有短短时间的相处,他也不曾说什幺,只是那句简短的话,就在亦筑心里建造一个深刻的意念,黎群,是个深沉,善良,内在丰富的男孩!

像画家手里一枝神奇的笔,轻轻几笔,就勾画出一幅清新可喜的杰作。

“我想,你的好心会得到好报的!”亦筑由衷的说。

“如果我想要报答,未免太卑微了!”他继续往前走。

“并不是卑微的问题,”亦筑脸孔发红,“现在只耕耘不收获的人毕竟那幺少——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

黎群停在一株桔子树旁,带着一抹欣喜的深思神色看着她,她从来没见过他这种神色,也没发觉过他也是如此出色,如此吸引人的一个男孩,不禁呆了。

“你坦白得可爱!”他慢慢的说。声音很低,很沉,这句话,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

“我记得你说过情愿看见人表现出‘真我’来!”她答。她不知道为什幺这幺说,几乎是没有考虑冲口而出的。

“你——重视我的话?”他眼睛一亮。

“我——”她心中竟有一阵难以抑制的波动,“重视所有对我有益的话!”

他深深凝视她,似乎要想从她脸上找出什幺。

“你很会说话,出乎我想象之外!”他慢慢说。

“你把我想成什幺样的人?”她好奇的问。

他笑一笑,十分难懂的笑。继续往前走。

“幼稚些,平庸些,至少,不会比小瑾好许多!”他说。

“黎瑾?你觉得她幼稚,平庸?”她惊讶的叫将起来,“她那幺美,那幺斯文,而且,她是你妹妹!”

“是妹妹也得讲真话,”他摇摇头,看着山顶上的浮云,“她是被宠坏了的女孩,永远长卜不大,何况,美,斯文能代表什幺?”

“如果你的看法是这样,你对女孩子未免太苛刻!”她说,“我很难想象,什幺样的女孩子才能合你的标。”

“宁缺毋滥,你懂这意思吗?”他再看看她。

“这只是一句自高自大,孤芳自赏的人,对自己的—种掩饰说法!”她不以为然。

他的脸紧绷起来,有点恼怒,“你懂什幺?什幺孤芳自赏?什幺掩饰?你是小说看得太多。自以为什幺都懂,是吗?治身自好的人是自高自大?你该重新回高中去念念国文!”他冷冷的说。

她一怔,他怎幺无端端的又发起脾气来?她完全没有讽刺他的意思,她十分难堪。

“你误会了,我只是说一部分人!”她解释。

“一部分人,谁?我吗?”他上前一步。

“黎群,”她忍不住叫了起来,“你得讲点道理,谁在说你了?如果你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呀!”

黎群闭口不言,眼中锐利的神色渐渐退去,他显得似乎有些疲乏,过了一阵,他说:

“回去吧!他们也许回来了!”

亦筑负气的跟在他后面慢慢朝山下定。富家子弟都是有任性,自以为是的毛病,黎群,黎瑾都不例外。穿过那扇小门,回到花园时,黎群停下来,很诚恳的说:

“刚才是我不好,你别介意!”过了一阵,又说,“我们俩之间总有些意见不合。或者,我们都倔强又固执!”

亦筑笑笑,刚才的大叫大嚷,也未免太失礼,她本来并不斤斤计较的,对黎群,不知为何总不让步。

“有时有些意见也不惜,争论之下,总有益处!”她说,“我虽倔强些,却不固执啊!”

他也释然的笑了,亦筑说得对,争论之下,总有益处,至少,也增加彼此间的了解。

回到客厅,雷文他们仍未回来。刚才被遗忘的那丝酸意,又悄悄的涌回来,亦筑本想告辞先走,又觉得有些不甘,坐在沙发上不再讲话。

黎群坐在对面,若有所思的也不开口,沉闷的气氛十分难受,过了一阵,他站起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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