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姮宜。”他仿佛意外。“什幺事?”
“自然是我。管家替我通知了你,不过你派的司机倒也很好,很帮忙。”她讽刺。“你多久没见过怀远了?”
“回到欧洲,我一直没再见过他。”他倒诚实。
“亏你说得出来,”姮宜忍无可忍。“你是想任他在这儿自生自灭?”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说。
“不明白就来看。”姮宜不客气。“除了你的生意,除了刘馥,怀远,至少也姓宋。”
电话里一阵沉默。
“两个钟头之后我赶来。”他收线。
两个钟头!好大架子。
姮宜万分不满,但也没法子。
怀中虽然两小时之后才会到,这两小时中她仍可做些事,对不对?
她让司机接医生来,先替似醉似病的怀远看看。医生的诊断出人意表,怀远居然有轻微酒精中毒的现象,并建议立刘送医院。
于是,昏睡中的怀远就被送进附近一家医院。
怀中赶到时,怀远刚好被安置在病床上。
怀中还是一贯的冷漠。看见怀远,他皱皱眉头。
“怎幺会这样?”他问。
“你在伦敦,你该比我更清楚。”姮宜没好气。
怀中瞪她—眼,然后四下张望。
“梅花呢?”他问。
姮宜的血一下子全往上冲。怀中居然还问梅花?显然他完全不知道怀远的事,完全不关心,他这人——这人一点人性都没有。
姮宜把脸转向一边,根本不理他。
“我问梅花呢?”他握住她的手臂,很紧、很用力,令她疼痛。
“我怎幺知道?”她咬牙,却甩不开他的手指。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幺突然来欧洲?”他盯着她。
难道他以为她是罪魁祸首?怎幺竟针对她呢?
“你不以为是度假吧!”她咬着牙,不退缩。
“出来。”他拖着她离开病房。“把一切经过告诉我。”
“放手。”她忍无可忍的挣月兑手臂。“你和宋夫人都有通天本领,能人所不能,他们的事何必问我?”
他紧紧皱着眉,紧紧的盯着她,好久,好久之后,两人各不退让。
“谁让你来的?”他算是退让一步吧!
“我有行动的自由。”她冷哼。
“现在——我们只想补救一些事,不要斗气。”
“没有人斗气——”她说——是啊!何必针对他呢?先做补救的工作重要。“半年来你为什幺不看他们?”
“我不想替他们惹更多麻烦,”他沉声说:“阿姨每一秒钟派人盯着我。半年来我第一次回伦敦。”
“你刚从哪里来?”
“苏黎世。”他简单的。“我以为他们该生活得很好。”
她想一想,原来他从苏黎世赶回来,倒不是摆架子——他倒是一听她电话立刻就来。
“我在别墅附近见到梅花和另一个男人。”她说。
“梅花回去了?”他吃了一惊。
“而且跟了另—个粗卑低下的男人,”她痛心的说:“她情愿放弃怀远和一切。”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好半天之后。
“当时——我帮忙的决定做错了。”他说。
“现在不必论当时对错,该怎样善后。”她说。
“怀远一定得戒酒,一定得振作,没有办法,他是宋家长子,他有责任。”怀中说。
“能吗?做得到吗?”
“非做到不可。”他说得有些残酷,象宋夫人。
“梅花呢?”
“她只是怀远身边一个走过的女人,不必再提。”怀中把视线停在她脸上,瞳孔渐渐凝聚。
她敏感的知道他在想什幺了。
“不。没有可能。”她斩钉截铁,但却面红。“不要望着我,望着我也不行。”
“但是你关心怀远。”他说。
“你也关心他,不是吗?”她说。
“我们是兄弟。”他说。
“别把我算在里面。顶多,我是朋友。”她说。
他又望着她,沉默着;
“这事——是否通知安悌?”她向。
“她等的就是今天,”他摇摇头。“她一定已经知道了,从你出发时。”
“怀远要送回去吗?”她再问。
“不。”他摇头。“让他痊愈后自己作主。”
“为什幺半年来你不来伦敦?”他问。
她是在想,伦敦有刘馥。
“我说过,避免麻烦,”他说:“阿姨不许任何人对怀远加以援手。”
“你能见死不救?”
“梅花的事是个意外。”他感叹。“她——可好。”
“在我们眼中她日子不好过,环境不好,跟的男人也不好,可是她快乐。”姮宜说。
“各人选自己道路,死而无怨。”他说。
“怀远醒时——我希望你在。”她说。
“不能。我必须立即赶回去。”他摇摇头。“我正在开会,令会议暂停,各人都在等我。”
“那会议比怀远重要?”
“你在这儿也就行了。”他淡淡说:“会议是对我的工作负责。”
“对宋夫人负责?”她不满。
“这也是应该。”他说:“我这就走,飞机还在等我。”
“还会再来?”她不知道为什幺会这幺问。
他只看她一眼,什幺也没说的转身大步而去。
她透一口气,慢慢走回怀远的病房。
她一直想着怀中的一句话,各人选自己道路,死而无怨。她——可曾选定道路?
深夜,怀远还没有醒过来,除了他过量的酒之外,相信医生还替他打了安眠针。
姮宜在医院等着。
这不是家正式医院,该说是疗养院比较适合。许多有钱人觉得不舒服,或失眠,或心绪不宁等等,都喜欢进来住几天。
所以姮宜也住了一间病房,就在怀远隔壁。
想着中午怀中绝然而去的情形,她觉得心冷。怀远不比他的会议重要。
她又想起他半年不回伦敦的事。那岂不是说,他半年没见到刘馥?大概不会这样吧!他的私人飞机随时可以来接刘馥去苏黎世。
无缘无故,她叹口气。
自从回到东方后,她觉得自己处处不如意,所有的事太不顺利,不顺心。
她是否该考虑回美国?再陪父亲生活,过简单、单纯的日子?
有人敲门,快午夜一点了,是谁?没有理由还有护士。
“请等一等。”她从床上跳下采,穿上鞋子。然后过去开门。
黑帽黑衣黑鞋的怀中,沉默的站在那儿。
“怀远一直没醒?”他劈头就问。
“他打了安眠针,多休息一阵比较好些。”她说。
他是开完会就赶来吗?她是否错怪了他?
“我——能进来坐一坐?”他凝望着她。
“其实你可以明天才来。”她终了说。
他摇摇头,什幺也不说。
他明明是关心,也心急,但他不说。他是个不喜欢解释的人。
她开始有一点点明白他。
“你可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我是说,往后的麻烦会更多,你要有心理准备。”他说。
“与我有什幺关系。”她淡淡一笑。“这学期结束,我就回美国。永远不再来东方。”
“逃避是办法吗?”他问。
“我不想再烦,再荒谬下去,而安悌——宋夫人极固执,没有人可以劝服她。”她摇头。
“可以再试一次。”他说。
“你可以去试,但不包括我,”她很肯定。“我不姓宋,与宋家没关系,何必自寻烦恼?”
“宋家与你的关系永远月兑不了。”他说。
“你也开始荒谬了?”她皱眉。
“不——最近我一直努力查上一代的事,有一点小小的发现。”他说。
“上一代的事?”她好意外。
“我怀疑一些事,如果不做我心不安,”他是认真的。“在其它事上,阿姨并不那幺固执和荒谬。”
“你怀疑什幺?”
“没有证实的事,我不能讲,因为它只是我个人心中的想法。”他说。
“但是——我想不出有什幺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