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我提这些低三下四的人。”她的声音变得又冷又尖。
“但是妈妈——梅花是我的好朋友。”怀远哀求。
“他们没有资格。”宋夫人冷哼一声。“你也太糊涂了,堂堂宋家大少爷,怎幺跟下人来往?给别人看见了,知道了,不笑死人吗?”
“妈,爱情不分高低,我爱梅花,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她!”
“胡说!”宋夫人用力拍台,手腕上一个通体翠绿的玉手镯应声而断。断得令人心惊胆颤。“你怎能在我面前讲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宋夫人一眼也不看断镯,只紧紧的盯着怀远。对儿子,她没有对姮宜那幺和颜悦色了。
“妈妈——”怀远又开始落泪。“其它的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一件。我一定要找到梅花,见不到我,她会着急的。”
“她和你有什幺关系?”宋夫人脸色刷白。“让她去着急好了,你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是你赶走他们父女的,是你,”怀远有点崩溃了。“你怎能这幺残忍?她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孩,老王又那幺老,赶走了他们,他们何处容身?老王替我们家工作了几十年,你怎能如此忍心?”
“他们的日子会过得很好,不愁衣食,”宋夫人的脾气渐渐收敛起来。“但是,这一辈子你别想再见他们。”
“妈妈,求求你,我宁愿用我的一切来交换——”
“你的一切是什幺?”宋夫人冷冷的笑。
“我——可以放弃宋家继承人的身份,”他激动的。“我什幺也不要,只要找到他们。”
“你能吗?”宋夫人的声音严厉起来。“天生你是宋家人,这是你一生一世不能改变的事实。你想父亲九泉下能瞑目?”
“但是——我不能失去梅花。”怀远哭。
“真没出息。”宋夫人气得发抖。“我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你——太不争气。”
“安悌,其实梅花并没有犯错,怀远爱她,她有什幺错呢?不需要这幺重的惩罚。”
“你不懂,姮宜,”宋夫人深深叹一口气。“我只是个女人,要负起宋氏家族的全部担子,包括名誉,地位,财产,我不能做错任何事。尤其怀远,他的身份——你明白我的为难吗?”
“然而感情——不能勉强。”
“能。”宋夫人说得斩钉截铁。“天下没有不能的事,除非你不去做。”
看见宋夫人的神色,看她说的话,姮宜呆了。她有个感觉,是否宋夫人——有这可叹的经历?
“年轻人谈感情,那是天真的,”宋夫人又说:“有许多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我们随着年纪长而了解,我们必须放弃感情,真的。”
“安悌,你——”
“每个人都年轻过,都有过感情的经历,但我仍要说,我今天如此对你们,我是有理由而且绝对正确的。”
怀远痛苦了整夜,天才亮,他就冲出家门。
开着车子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找着,寻着,希望在这城市找寻他心爱的人。
希望渺茫,然而他又怎能不去找?
找,至少还有一丝希望。放弃了就什幺都没有。
他的心在燃烧,燃烧着的是痛苦。他从此不能再见到梅花吗?
他真是心如刀割。
下意识的,他驶出城外,驶向别墅。
到别墅没有用,梅花已不在里面,别墅对他已完全失去意义。然而,又到哪儿去寻她呢?
他已决定,无论天涯海角也得把她找着,娶她为妻。他发誓这幺做。
别墅依旧——驶近了,门就站着两个探头探脑的年青人,二十来岁的样子。
突然间,怀远想起了梅花的朋友,那几个在车房里做事的男孩。
莫非是他们?
“请问——你们是不是找梅花?”他停车。用很礼貌的话问。
男孩子们冷冷的望了他一眼,脸色并不友善。
“你就是梅花口里的大少爷宋怀远?”其中一个说。
“我是宋怀远,”他跳下车。“你们一定是她的朋友,又是小学同学,是不是?”
“她跟你提过我们?”男孩似乎惊讶。
“当然。她说你们是她好朋友,你们一直很照顾她。”
两个男孩子都笑了,他们还都是大孩子。
“梅花不在里面?”其中一个问。
“是。梅花突然离开,我找不着她,万分焦急,”怀远的神情认真。“你们可知道她的行踪?”
两个男孩面面相觑,然后摇头。
“不知道。她怎会突然离开?”他们问。脸色也变了。“你欺负她?”
“不,别误会,我怎会欺负她呢?我是非常,非常爱她的,但——她离开了。”他痛苦极了。
“听里面的人说,老王也走了。”
“是——”他又内疚又难过。老王父女因他而受苦。“里面的人可有说他们去了哪里?”
“你是太少爷,怎会不知道?”男孩子说。
“我——”他落下泪来。“我对不起她!”
两个大男孩都呆住了,怎幺流起眼泪来呢?
“请——上我车,找个地方谈一谈。”怀远呜咽着说:“我诚意相邀。”
男孩子迟疑一下,终于还是上车。
“我叫阿强,他是华仔。”他们自我介绍。
怀远点点头,把车开走。
他们在城外随便找了家餐厅坐下。怀远四望,他这一辈子都没来过这种地方。
“到底是怎幺回事?”华仔问。
“是我害了她。”怀远勉强忍住了泪水。“我们的事被母亲知道了。”
“她赶梅花走?”阿强叫。
“我不知道详细情形,总之——一夜之闻梅花不见了,我原本预备把她搬进城里。”
“你为什幺不早替她搬?”华仔很气愤。
“没有想到妈妈会这幺做,”他黯然。“我很后诲。”
“你知道,原本梅花和我们约好昨夜去看村子里的大戏,但她没有到,所以今天我们来找她。”阿强说。
“昨天一早已找不到她。”
“为什幺不去问你母亲?”阿强说。
“她是很严厉的人,昨天我已经和她吵架,”怀远颓丧的说。“她永远也不告诉我真相。”
“是她亲自做的?总有人帮她忙,你可以去问那帮忙的人。”华仔旁观者清。
一言惊醒梦中人。
“啊——是。一定有人帮忙,”他呆怔一下,然后大喜。“谢谢你,我立刻回去问,立刻去!”
“有什幺梅花消息,通知我们。”阿强留下电话号码。
“找到梅花替我们问候,她是好女孩!”华仔也说。
“会,我一定会这幺做。”他匆匆忙忙冲了出去。
先到别墅,把别墅的管家唤到书房。
“老王父女的离开是不是你做的?”怀远黑着脸。“快些告诉我实情。”
“我不知道,少爷,我真的不知道,”管家连连说:“我一早睡着,什幺也不知道。”
“那幺,谁替他们搬的家?”他厉声问。
“我真的不知道——”一看怀远的脸,立刻又说:“可是——可是老王隔壁的丁婶说,她看到了总管。”
总管就是宋家巨厦的管家,两代都跟宋家的人。
“他——”怀远冷哼一声。“好,我回去问他。”
他拍案而起,带着怨意走出去。
宋家下人从未见过温文的少爷发过那幺大的脾气,全都吓得不敢出声,直到他的汽车驶出别墅。
他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进城,赶回家。
一回到卧室,他吩咐佣人。
“叫管家来见我。”
佣人们消息最灵通,当然知道发生了什幺事,二话不说的立刻退出。
五分钟后,忠心耿耿的管家来了。
他是老式的管家,但穿著英国人的那种黑色西装,长年累月的训练,他恭顺已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