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时间才到,她看见怀远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他忧形于色,惶惶然状。
“你真的走了?”他说。
“你也不想弄得大家难堪吧?”她微笑。“安悌知道了?”
“她还没有起床——但我相信立刻就会发现。”他又烦又害怕。“我最担心的是梅花——”
“唯一的办法是你以最快的方法把她搬到我宿舍去。”她很理智。
“行吗?”他完全没有主见。
“我并不强迫你搬她来,你自己考虑,”她说:“你比较熟安悌的脾气。”
“我不能想象妈妈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别先吓坏自己。”她笑。
“姮宜,我现在方寸大乱,不敢回家。”
“我们到办公室谈。”她一边往前走。“哦——怀中是不是今天回欧洲?”
“不知道,我没见到他。”怀远全无心绪。“姮宜,我请了一天假。”
“请一天假有什幺用?事情能在一天之中办妥?”
“我怎能以如此面目面对学生?”他说。
“你怪我搬走?”
“不,当然不,我不能拿你当一辈子挡箭牌,我只是非常担心——”
“担心是帮不了忙的,你该全盘仔细的想一想,所有的事该怎幺做。”
“能怎幺做呢?妈妈问起我只能照实说。”他皱眉。
“她若反对呢?”她望着他。
“不行,我不能放弃梅花。”他痛苦的。“说什幺也不行,我会恳求她。”
“她会答应吗?”
他想一想,脸色更加难看。
“我们可以离开此地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他说:“也许——有一丝希望。”
“我只能祝你好运。”
“但是你一定也要帮我。”他捉住她的手。
她很敏感的挥开他。其它教授或学生们见到,那误会就更大了。
“如果可能,我当然帮你。”她婉转的。“而且我也希望有这能力。”
“你一定有的,妈妈一直对你特别好。”他叫。
“看事情怎样发展再说吧!”她笑一笑。“说不定什幺事情都没有,你在自己吓自己。”
“希望——如此。”他摇摇头。
“既然请了假,你打算去那里?”
“我去找梅花商量,她肯搬去你那儿就最好。”
“那就快去,我还有课。”她说:“下午想找我,我会一直在宿舍。”
“下午见。”他走开两步,又转回头。“祝我好运,我现在急需信心。”
“上帝保佑你。”她笑。
这怀远,面对学问他可以头头是道,一旦面对的是私生活上的一切,他就变得如此天真。
环境使然。
姮宜平静——至少表面上如此的上完另外两节课,收拾一切离开学校。
她先去买了些新鲜菜,又到超级市场买了不少干粮杂货,这才开车回家。
在宋家她可以百事不理,凡事有工人做齐,现在她独居,只有亲力亲为。
她把宿舍整个洗抹一次,开了窗让它通风。宿舍很不错,就是久无人居,有阵味道。
然后坐在厨房吃简单的食物,她自做的三文治,还喝鲜女乃。这原是她在美国熟悉的生活。
她又想到怀中,他已离开了吧!昨夜无端白事的发她脾气,也真莫名其妙。
或在一开始他们是没能好好相处吧?
他和那刘馥,真倒是很登对的。回到欧洲后,他们一定有很好的发展吧?
门急骤的响起来,是怀远吧?只有他知道这儿的地址。
门开处,站着的果然是他和梅花。
“姮宜姐。”梅花亲热的叫。
今天的梅花已不再是当时初见的模样。她穿著最新款的时装,配戴最流行的饰物,脸上虽没有化妆,依然是光亮照人,万分美丽动人。
然而这外表的美丽——姮宜觉得她始终还是差那幺一点点,也许是内涵,也许是气质和修养。
姮宜招待他们坐下,为他们拿了饮料。
“我才从超级市场回来。”她说。
“姮宜,梅花已同意搬来你这儿。”怀远兴奋的。
“很好。你喜欢我这儿吗?”
“当然喜欢,城里哦!变街也方便,”梅花无忧无虑的笑。“怀远给了我一张金色的卡片,买东西,吃东西只要签字就行了,不必付钱的。”
姮宜想告诉她这是信用卡,怀远每月要结帐的。看她那天真的模样,姮宜忍住了。
“预备什幺时候搬?”她转向怀远。
“越快越好,一两天之内。”他说。
“怎幺安置老王?”她又问。
“不——必吧!”他迟疑的。“梅花走了,妈妈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是不是?”
姮宜有所怀疑,却又不想讲,只好点头。
“我有两间空卧室,买张床就行了。”她说。
“还要大大的衣柜,”梅花插口。“我有好多,好多衣服鞋子,怀远买给我的。”
“好,这不是问题,”怀远有点脸红。“但是你亲口答应我的,你到城里住一定要上学。”
“上就上啦!不过我功课一定不会好。”她说。
“还没去学校怎知不会好?”姮宜问。
“我不喜欢读书,也不是读书的料,你们不信,硬要我去,我有什幺办法?”她说。
“不懂的功课我可以替你补习。”姮宜好心的。
“别补习,我最怕了。”梅花叫起来。“已经上学校了,回家还要补习,我还有什幺时间玩和逛街呢?”
姮宜对怀远眨眨眼,摇摇头。
“不要迫她,凡事慢慢来。”她说。
“好,总之我把她交给你了!”他说。
“交给我?我负那幺大的责?”她摇头。“怀远,是你爱她,你要对她负责一辈子。”
“是,是,我说错了。”他脸红。
梅花到厨房去弄东西吃,她是一刻也不能停下来的。
“家里——有消息吗?”怀远小声问。
“我怎幺知道?我又没回去过。”她说。
“没有人来找过你?也没有电话?”他再问。
“没有,平静得很。”她笑。
“太平静并非好事,以妈妈的脾气——她不会这样就肯罢休的,我怕——”
“怕什幺?暴风雨的前夕?”姮宜笑了。
“你不相信?”
“我们只不过早上出来,她以为我们去学校了,有什幺值得大惊小敝的?”
“有没有人会告密?管家?”他问。
“管家跟了你们宋家两代,你也该知道他不是多话的人,他说出你和梅花的事有什幺好处?你是宋家未来的主人,对不对?”
“希望——如此。”他透一口气。
梅花出来,拿了一大杯各色雪糕,很满足的样子。
“我是很大吃的,”梅花笑。“姮宜姐,你不会被我吓死吧?”
“你还在发育年龄,当然应该多吃些。”她说。
“快些吃完,你不是说要去看电影吗?”怀远说。
“姮宜姐一起去?”梅花说。
“不,我还有事,你们去吧!”姮宜识趣的。
梅花迅速吃完她的巨型雪糕,随着怀远走了。
“一两天我就带她搬来。”怀远留下的话。
“明天我会配好两套门匙交给你。”姮宜说。
他们一定,她就想躺下来休息一阵。昨夜没睡好,今晨早起,上课,买菜,又回来洗刷一阵,她的确感到很累了。
罢躺下,电话铃声响起。
必定又是怀远,还有什幺不放心的呢?真长气。
“怀远吗——”
“表小姐,是管家,”管家的声音颇为难;“请问——少爷在你那儿吗?”
“怀远?刚来过又走了,去看电影。”她照实说。“谁找他?有事吗?”
“夫人让我问问看,”管家的语气很怪。“恐怕——也没有什幺要紧事。”
“晚上他会回去。”她说:“如果他再来,我会转告他。”
“谢谢,表小姐,”他欲言又止。“不打扰了!”
放下电话,姮宜立刻找到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