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宜跟着站起来,像个柔顺的小妻子。
宋夫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笑得很满意。
还是怀远开车,他看来略有兴奋。
“其实家里也有个网球场。”桓宜说。
“不想吵着妈妈,她爱静。”很好的理由。
“家里已经太静了,”她说:“有时我在房间里,会突然觉得整个屋子只有我一个人。”
“你怕?”
“倒不是怕,感觉很特别。”
“寂寞?”他再问。
“大概有一点点,”她不否认。“以前在美国虽然只有我和父亲,但很有联系,我知道他一定在家。”
“其实我们都整日在家。”他说:“会不会我们之间缺少——沟通?”
她看他一眼,不觉得和他该有什幺沟通,她只是他家的客人。
“没有那幺严重。”她笑了。
“听说你还保持着学校给你的宿舍。”他问。
“是。这是我应有的权利。”
“为什幺呢?想随时搬出去?”
“那倒没有。”她仰着头笑,露出饱满精致的额头。“也许美国住边了,权利对我很重要。”
“可是你本人并不美国化。”他说。
“因为我住在你家,依你家的情形,习惯起居。”她耸耸肩。
“那是说现在的你并不是你?”他很敏感。“换句话说,你失去自我?”
“你总是把事情严重化了,”她摇头。“安悌听见是不是会不高兴?”
“那是另一回事,你的感受比较重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说。
“如果你不愿意再住在我们家,你可以搬出去,”他正色说:“你有自由。”
“谢谢你。”她淡淡的。“有这需要时我会搬。”
汽车继续前行。
“你的个性是否倔强?”他问。
“没有真正探讨过,”她说:“我生长环境单纯,没有机会让我发展个性。”
“父亲很依你?”
“我是独女。”她笑。
两人之间似乎只有这些空泛的话谈,并不热烈。
“你呢?”过了一阵她问。
“我?文弱书生。”他奖。
“什幺时候想起这几个字的?”她也笑。“我对你并没有这种感觉。”
“记不记得别墅里那个梅花?她说的。”他淡淡的。
“哦!那个又漂亮又不驯的女孩子。”
“她说真话,而且是对我第一印象,比较真。”
“你对这几个字耿耿于怀?”她望着他。
“当然不是。”他淡淡的笑。“既然别人有这印象,我自小又不喜欢做文弱书生,就增加运动啦!”
“以后每天起床我们可以在花园里跑步。”
“好。每星期我还是喜欢来游水,打网球。”他说:“正如你所说,困在屋子里很寂寞。”
“困在屋子里?我可没这幺说。”她叫。
“你觉得在外面单独生活会怎样?”他好奇的。“我也可以申请一层宿舍。”
“安悌会怎幺说?”她立刻想到宋夫人。
“她一定不同意,”他想也不想。“她认为我离开家门就会吃苦。”
“如果我是你,就出去证明给她看。”
他好奇的望她一眼,似乎被鼓励了。
“我真要好好考虑这问题。”他说。
“我没有鼓励你。”她笑。
“我只是努力在摆月兑文弱两个字。”他也笑。
别墅的大铁门为他们开了,真是好象进入城堡一样,只少了一条护城河。
佣人们列队欢迎他们,象上次一样。
“有没有检阅仪仗队的感觉?”她打趣。
他没出声,脸色有点改变。
一直到屋子里面,没见到梅花,连老王都不在。
“你喜不喜欢古旧字画?”他突然问。
“喜欢,但不很懂。”
“可以去书房看,还有藏书室。”他指一指。“祖父的珍藏很多。”
“放在这种地方不怕遗失?”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他眨眨跟笑。
立刻有佣人送上茶啦,点心啦。
“知道我们来?”他问。
“是。管家打过电话来。”佣人恭身回答。
“等会儿我们要游水,让他们预备。”他说。
“哎——要不要重新换水?”佣人问。“早上——早上梅花在池里游过。”
“不必,太费时。”他挥一挥手。
“这屋子里的人仿佛对那个小梅花没有办法,她象个小霸王。”她笑。
“是吧!她只是个孩子。”他不置可否。
“你先去游泳吧!我想休息一阵,大概昨夜没睡好,头有点昏。”
“我陪你。”他很体贴。或者这只是教养。
“不必。又不是外人。”她笑。“快去争取太阳,我好一点时立刻找你。”
他只考虑了一秒钟,就同意了。
“你想参观或休息,自己选择。”他说:“当这儿是你自己的家。”
她不出声,只是笑。
事实上,她又怎会当这儿是自己的家呢?她不是那种人,她和宋家没有关系。
她想上楼休息,梅花经手轻脚,笑眯眯的进来。
“喂!你就是宋怀远的未来老婆?”梅花望着她笑。
“我叫林姮宜,不是宋怀远的未来老婆,你弄错了。”姮宜温和的说。
“但是他们大家都说你是未来女主人。”梅花不信。
“不会。该相信我的话。”
“但是你和宋怀远看来很象,很配的样子。”小女孩有她的固执。
“相象并不一定是相配,我和他最多象兄妹。”
“我担心你做了女主人不准我游水。”梅花伸伸舌头,径自坐了下来。
她是完全无拘束的。
“放心。永远不会有这种事发生。而且你这幺美的女孩子,大家都喜欢你。”
“喜欢我有什幺用,要我自己喜欢才行。”梅花做一个奇怪的表情。
“你有性格。”姮宜笑。
“我野,我没有教养,我是丫头,”她又扮个鬼脸。“爸爸说的,永远登不了台面。”
“老王跟你开玩笑的。”桓宜耐着性子。
“那个宋怀远呢?”梅花四处张望。
“他去游水了。”
“哇!好在我没去,”梅花拍拍自己黑得发亮的皮肤。“否则不是碰个正着。”
“不要担心他,他是很好的人。”
“他是文弱书生。”梅花笑。
哦!原来这四个字是梅花说的。
“你怎幺不去游水?怕白皮肤变黑?”梅花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充满好奇。
“不是。我想先休息,等一会儿去。”
“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梅花的黑眸亮晶晶。
“好。”姮宜不想使她失望。
“我去换泳衣,然后来找你。”她一溜烟跑了。
姮宜才换好泳衣,梅花已站在房门口了,她动作真快,鲜红色的泳衣一看就知道是廉价货,但穿在她身上。配着她深棕色的皮肤,却一样的耀限。
“哇!你的泳衣真漂亮,外国货吗?”梅花“啧啧”赞叹。“今年最流行的样子呢!”
“你喜欢下次给你带一件来。”
“真的,真的?说话不能赖,真的?”梅花雀跃着。眼睛射出极美丽的光彩。
“当然真的。”姮宜微笑,好天真,好容易满足的孩子。“你要什幺颜色?”
“红色,好不好?”
“好。我们一言为定。”姮宜开心的。
她是真心喜欢这直爽,天真,纯朴的女孩子。她的不驯,她的不羁其实只是她美态的一部份。
“你是好人,姐姐。”梅花也懂方寸的。“不象宋怀远高高在上,永远是少爷,别人都要对他低头似的。”
“怀远本身不是这样的人,”姮宜解释。“他人很好,很和善。只是他的环境如此,不能怪他。”
“你说他是好人就算好人吧!”梅花说话完全不经大脑。
姮宜微笑,没表示自己意见。
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特色,她无意改变人,当然,她也不会让任何人改变她。
泳池边,怀远坐在太阳伞下,好象还没有下过水,看见姮宜和梅花手挽手而来,他好惊讶。